「没想到你要杀我,我还把你当成我的偶像。」瓦尔特委屈地说。他一发声喉咙就疼,说起话来显得有气无力。最后,他自暴自弃了:「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林奈要不是没力气只想翻个白眼。这已经今天第二个男人指责他辜负了对方的信任。
他没想明白这群像女人一样无理取闹的波什尼亚克人的信任从何而来。等到药力稍微减退,他能开口了才回答这个问题:「我是塞尔维亚人,是你的敌人。你是新兵吗?还要我来教你怎么对待敌人?」
瓦尔特一愣,仿佛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过了一会儿,他摇头失笑:「我从来没有理所当然地把塞尔维亚人当成敌人。是你把所有人都当成了敌人。」
这回轮到林奈说不出话了。
狙击手懒得深思,趁着药效还没有完全褪去,索性蒙头大睡。他折腾了一天一夜实在是累了,身体需要休息。他大概睡了三个小时,也许更长时间,早饭的香气将他叫醒,他睁开眼看到热腾腾的炒鸡蛋就知道,饭堂开始工作了,那就是白天了。
雷托和他一起用早餐,两人坐在餐桌前看晨间新闻。男主播的表情格外严肃——
「今天凌晨,南斯拉夫人民军通告备受瞩目的塞拉耶佛歌剧院刺杀案告破,凶手林奈·列弗和罗曼·马科茨维基已确认击毙。这是发生在1月21日傍晚国家歌剧院广场前的刺杀事件,死者为塞拉耶佛市常住平民,克罗埃西亚人。事件发生后,市民的愤怒情绪被点燃,部分城区开始出现小规模的游行,示威者要求人民军公开道歉并处罚相关执行人员。
前天下午,南斯拉夫人民军上将贝尔拉莫维奇首次就事件开口,承认是由于情报错误导致无辜平民被害,但对军队相关人员后续的处置没有谈及。本台记者现在正致电贝尔拉莫维奇上将,请他对今天凌晨的通告作更详细的解释……」
林奈放下了勺子,他已经毫无胃口,目光森寒地盯着电视屏幕。
雷托反而没太在意,用眼神示意林奈:「先把咖啡喝了,凉了就不好喝了。」
林奈仿佛身边根本没有这个人,全神贯注地听贝尔拉莫维奇回答记者——
「经过详细的内部调查,我们确认,这份错误的情报是由林奈·列弗和罗曼·马科茨维基伪造的,他们的目的就是发泄个人极端的民族主义情绪,并得到个人前途上的发展。列弗曾在1990年被派遣至克罗埃西亚,因为不满克罗埃西亚独立,他不服从军令,多次违规行动,后来被降职为边境巡防员。罗曼·马科茨维基和他感情很要好,两人搭档多年,一同制造了伪造情报的阴谋,其目的就是帮助林奈积攒功劳恢复原职!」
说到这里,贝尔拉莫维奇开始有点激动,几乎是愤怒地吼出了最后一句。
林奈被他吼得一震,差点以为自己刚刚听到的还是麻醉剂导致的幻觉。
记者问:「如今两人已经被击毙,其他人员的处置措施您能说一下吗?」
「我们已经处置了几名相关的情报分析人员和情报部的副部长,另外,星期二我们会召开正式的记者招待会,向受到伤害的波赫国民,尤其是塞拉耶佛市民道歉。」
「人民军是否还有更具体的整改行动来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呢?」
「有的。相信我,我们已经在进行内部的大考察和人员评定,这是军队内部的管理不力,也是我个人的管理不力。我们保证,像林奈·列弗这样狡猾卑劣的奸细绝不会再混入队伍!」
……
林奈听不下去了,他拿起遥控器直接朝着电视摔了过去。遥控器砸在电视屏幕上,将那玻璃屏幕锵然砸出巨大的裂痕,电视摇晃着身子挣扎的兹出一串电火花,两秒钟后,徒劳的挣扎告罄,屏幕沦陷在一片灰白闪烁的雪花中。
狙击手目眦尽裂,粗重的呼吸使他胸口剧烈起伏,他转身一把锁住波赫政府军少将的脖子,将人整个压倒在桌子上。在他完全丧失理智之前,雷托嘆了一口气:「林奈,冷静一点。」
林奈眼眶微红,咬牙切齿道:「我没做过的事情,我绝不会承认!」
「你不承认有什么用?」雷托问:「你已经是死人了,整个南斯拉夫已经没有林奈·列弗这个人了,你没听明白吗?贝尔拉莫维奇抓不到你,只能先下手为强把你这个人直接抹杀掉,他正好好将功补过,保住他的养老金。」
「但我一天没有死,他就不敢轻易说我被击毙。」林奈不傻:「是你,你告诉他,你抓到了我。你和他做了交易,你确保我不会再出现在公众视线中,好让他得意洋洋地宣布我已经死亡。他则答应你的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钱?武器?还是情报?」
雷托反问:「你觉得我要什么?」
林奈压根不想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成了一枚弃卒,他从来没有这样绝望:「我为我的国家服务,你就离间我和我的祖国;我只想保护自己的族人,你就要我做你私人的武器;你要我背叛国家、背叛民族、背叛职业,害我变得孤立无援,这样,除了你雷托·法布里奇·索洛纳扎罗夫,除了呆在你身边,我哪里都去不了!」
他厌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我不是你的芭比娃娃。收起你那点纨绔的、幼稚的、无聊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做个成年人吧,上校先生。你只让我觉得无比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