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走人的事情很快还是暴露了。回到军部后军火商很快吐露出他们绑架了海关官员夫人的事情,但抓的人里根本没有一个是女的。最后搜查房间的是林奈,林奈当然责无旁贷,他其实可以说他是疏忽大意,没有找到人,才放走了人质,这种说法也不至于招徕贬职的重罚,但他压根没打算说谎,一被问起,他干脆了当直接说他把人放了。
上头一听很恼火,让你执行任务把所有人都抓回来,你私自放人就是故意违抗军令,至于放走的人重不重要那是另说。故意违抗军令对一个士兵来说就是死罪,没有哪个军队会想留着一个随时可能违抗军令的士兵,这一次也许只是放走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人质,下一次可就说不准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有可能破坏重要的任务。
但林奈表现得并不在乎。这也是后来军部重罚他的主要原因——林奈冷淡得近乎傲慢,他像是无所谓他们会怎么罚他,只坚持自己是对的,不肯认错,于是军部认为他是太受重视才会恃才傲物,应该将他流放到荒野里去,让他尝尝孤独的滋味。
雷托觉得没有必要问后不后悔的问题,他相信林奈从没后悔过当初的那个决定——
「除了那一次放了我母亲,你还有过违抗军令的行为吗?」
林奈摇头一哂:「就那一次,那是我从军生涯里唯一的一次。」
雷托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给他:「你应该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吧。我总是随身带着她的照片,如果哪次在战场上牺牲了,我也能和她一起葬在炮火硝烟里。」
林奈接过照片一看,立刻想起雷托办公室里那章年轻女人的肖像,雷托当时把他的身份证件藏在了相片后面,他乍一眼就觉得那个女人有点脸熟,原来那不是他的姐妹,而是他母亲。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林奈终于知道上校出色的容貌是继承了谁的。
「我父亲说,他当年到义大利出差,在卖花的花车上见到她,早上的太阳把她的脸颊晒成玫瑰花一样的红色,她坐在车上,后面总有男人跟着她,朝她喊『玫瑰、玫瑰』。她一回头,见到我父亲,抛出一支红玫瑰落在他的脚边,给他一个笑,他就明白,他的一生是属于她的。」
「她叫什么名字?」
「瓦伦蒂娜。」
「多可爱的名字。」
「是的。」
「她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以后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见她,她一直想当面好好谢谢你,我们全家都是。周末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吃饭。不过我要提醒你,不要对她的厨艺抱有太高的期望。」
「从你的身材能看得出来,小时候就没吃饱过饭吧?」
两人相视一笑。林奈发现此时他的心情竟然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想着雷托说的那句「一起回家吃饭」,就好像他们两个人已经有一个家庭,有等待他们的晚餐,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边上,吃简单的食物并聊起工作上的倒霉事,谁的工作都是一样糟糕,但是当他们回到家里,回到这张餐桌前,回到彼此的身边,一切都是可以和解的。
贝尔拉莫维奇必定会和克罗埃西亚支援部队一起来,凭着现在的兵力塞族不敢继续打,在此之前,二十分钟也好,半个小时也罢,终于,他和雷托得以拥有一段娴静的、安宁的时间。
林奈的笑意逐渐变成静默的、深沉的目光落在雷托的唇上,如果他的注意力能再往上挪几公分会发现上校在用同样的目光回答他。一种呼之欲出的冲动占领了林奈。
他一把扣过雷托的脑袋吻上去,亲得热烈而疯狂。雷托搂着他的腰,他的嘴唇几乎被林奈吮得发痛,两个人差点牙齿都撞在一块儿。林奈根本不是在吻他,而是在发泄!雷托嘴唇被他咬破了,满口的鲜血在两人唇间交换,雷托呼吸加重起来,血腥味刺激了他的欲望。
林奈推开他的时候,雷托眼睛有点发红,抹了一把嘴上的血:「喜欢咬人?」
林奈歪着脸坏笑:「就许你变态,不许别人有点出格的兴趣爱好是吧?」
要不是他们还在打仗,雷托只想把他就地按下扒光了直接办事。
但上校还有点理智,无论时间、地点还是身体状态他们都不适合再过度消耗,接下来的仗恐怕还很难打。如果能顺利迈过这道坎,他和林奈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他把狙击手搂近了,换一种柔和的亲吻,直到嘴上的血腥完全被对方的味道覆盖:「我知道有一天你会想明白,会作出正确的选择。林奈,我想让你知道,我为你感到骄傲。」
持续的亲吻让林奈有点喘,他失神在雷托的目光里:「这就是你想给我的礼物?」
「是,」雷托抱着他:「所有的这一切,就是我想和你分享的。」
林奈侧脸靠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他闭上眼睛,连同这份心跳也当作珍贵的厚礼。他突然明白过来——有一个问题从前他没想明白过,现在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雷托会一开始把他当成目标,对他表现出异样的执着,一种超出了敌意的执着。
他现在很肯定地想,这傢伙一定很爱我。
意识到这一点林奈是惊讶的。好像他下意识里从没有想过雷托会爱上他,或者他不认为雷托会爱上任何人,他甚至怀疑雷托是否真正渴望爱情。雷托在性格上有异于人的扭曲的一面,包括他傲慢得近乎无礼的性格,虽然他很少解释缘由,但林奈不是傻子,他知道一个能够正常体验情感的人,不是雷托这样子。他怀疑雷托是否对爱情存在体验上的障碍,怀疑雷托是否真的能和另外一个人存在感情上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