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早在提问之前就不动声色地半转过身体,让陪同而来的王建林等人全部暴露在他眼皮之下,并且作好了情况有变立刻掏枪的准备。
但让他失望的是,这名哑巴少年神情只是出现一丝丝落寞,随即就恢复了乐呵呵的模样,向刘欣比划出繁琐的手势。
“一开始我们不是自愿的,但是我们家里条件都不好,不出来干活儿的话家里的弟弟妹妹就要饿肚子,也上不了学。”
“后来我们把挣到的钱寄回家里去,让父母和弟弟妹妹过上了好日子,我们就再也没有什么怨言了。况且这里好吃好喝的,现在大家都不舍得走呢。”
“中午我们吃的回锅肉、排骨汤、红烧猪蹄,鸡腿我整整吃了三个,是有这两位工友吃腻了让给我的……”
说着,这名哑巴少年还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人,那两人喜滋滋地点头,还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向刘欣描绘着这里的美好生活。
同行的牟广权怕刘欣不懂哑语,于是根据几名哑巴少年的手势再结合自己的感悟为刘欣解释了一遍。
刘欣自然是懂哑语的,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对方所说跟自己所想完全不一样。
工资不但能真实到手,还能寄回家里去?
好吃好喝的,已经舍不得走了?
听到这一答复的同时,无论是被自己问话的哑巴少年还是旁边几人都用十分诚挚的目光看着自己,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再加上对方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都相当好,不像是被强迫开工的样子,一旁的王建林等人也好整以暇,毫无应激反应,倒是由不得他不信。
不过刘欣没有就此放弃,尴尬地笑了笑,随后随机换了几个地方,提出一系列类似的问题。
然而,他几乎得到了相同的答复。
这里很好,我们很喜欢,我们不想走……
刘欣看得出来,这些答复并不是提前演练过的,而确确实实是少年们发自内心的感受。
本以为进煤窑调查会千难万难,就算进来了也只会看到泯灭人性的残酷地狱,不曾想这里竟是如此其乐融融,充满着欢声笑语与朝气。
半小时后,一辆白色夏利车从煤场大院驶出。直到开车回到警局,刘欣的脑子都还有些迷糊。
好不容易查到煤窑,兜了好大个圈子才避过局里所有人跟踪到于继飞,看到的却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珍贵的线索完全断掉,这让他无比沮丧。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查错了方向,也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当警察的天份。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而是略微调整了方案,设法调来两个月前的鱼头人骨案的卷宗……
目送刘欣离开后,煤场的办公室很快就接到一个熟悉的电话。
电话是鸡哥打来的,点名要找于继飞,但这时于继飞并不配合,哪怕是柳一昂出面也没有把握能够让于继飞按照自己的剧本与对方对话。
不得已之下,黄毛被抬了出来。
“喂,鸡哥!”
“怎么是你?阿飞呢?他手机怎么打不通?”
听到黄毛的声音,鸡哥显然很是意外,因为照常理来说黄毛不会出现在煤场办公室,而是会守在洪崖洞里。
哪怕是在洞里待腻了,也最多从煤场旁的暗门出去透透风,而不是跑去煤场添乱。
毕竟煤场的手续正规齐全,是摆在台面上的生意,轻易不能让黄毛这些有案底的人掺和其中。
“飞哥搁我那儿唱k呢!我正好在外边儿。”
“麻辣隔壁,哪儿不能唱歌,去山洞里唱?”
“嘿嘿,可能是我那儿凉快呗……对了鸡哥,啥事儿啊?一会儿我转告?”
“滚滚滚,没你的事!我打里面的电话!”
鸡哥很不耐烦地挂断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重新响起。显然对方就算是打里面的电话也找不到于继飞,里面接电话的只会说于继飞上厕所了,或者说于继飞打牌去了等等。
黄毛接起电话,由苦瓜脸转为笑脸。
“喂?鸡哥,是我,嘿嘿,我还在呢!”
“这个死货!一会儿你见到他,叫他马上动身去云雾山……”
电话另一头,鸡哥忍不住爆了句粗,这才透露出非找于继飞不可的原因。
原来是飞车党新控制的一个矿场工作交接方面出了点问题,急需于继飞去接管解决。能解决的话每天可多赚几万,不解决的话每天就亏损几万。
对于这个选择题,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至于具体是什么问题,鸡哥没有细说,只是让于继飞后面亲自与他联系,黄毛自然不敢问。
柳一昂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正愁找不到契机,没想到机会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于继飞是鸡哥的心腹,不然不可能被其摆在明面上控制煤窑和所得利益。如果能搭上于继飞这条线,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鸡哥,或者是鸡哥的更多罪证。
鸡哥是飞车党名义上的老大,只要控制住鸡哥或掌握这些罪证,他就有把握把飞车党连根拔起!
于继飞终究还是不太硬气,在江武等人的恐吓下,服软的速度比当初的黄毛还快几分。
不过从表现来看,黄毛是真有悔过之心,而于继飞却多半是缓兵之计,不想太早领盒饭。
根据于继飞准备去办的事,柳一昂制定了第一个行动计划,那就是假装于继飞的手下,与于继飞同行。
权衡一番后,他谁都没有带,打算一个人行动。
于继飞那边则是带上了会开车的司机,以及一个马仔小弟。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炼,柳一昂的意念笼罩范围已增加到十二米。变化不是很大,却比预料中快了一倍,为此次行动增添了一分保障。
除了两把浸泡过麻醉药的铁钉以外,柳一昂还悄然带上一把手枪和五颗子弹。
他相信,普通问题只需几枚铁钉就能解决。如果遇到五颗子弹都解决不掉的问题,就算带十颗二十颗也多半无济于事。
而有了铁钉这一利器后,曾害他暴露过一次的黑铁刀也不那么香了,被他扔到一边吃灰。
于继飞刚到煤场还没见到钱就成了阶下囚,手机还被柳一昂没收,简直憋屈到了极点。
见只有柳一昂这个戴面具的少年一个人跟自己同行,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敲起了响鼓。
车开到半路,坐在后排的于继飞频频通过后视镜往后面看。确定没有人跟踪后,便朝副驾驶那名马仔小弟使了个眼色。
由于被抓不久刘欣就跟来了,于继飞和自己的马仔以及司机都没被动刑。此时被放离煤场,尚且算得上是生龙活虎。
那名马仔领会了于继飞的意思,悄然从副驾座位底下掏出一把匕首。
柳一昂的意念始终笼罩着整辆车,不等对方将匕首握在手里他就已经发现端倪。
马仔察觉到柳一昂正在闭目养神,似乎根本没有提防自己,于是飞快抽出匕首,返身便朝柳一昂刺来。
散发着寒光的匕首瞬息而致,眼看就要刺在柳一昂的心口上,却见柳一昂巧而又巧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抬起的手像是无意中拍在马仔握着匕首的手腕上。
匕首前刺的方向立刻偏移,嗤的一声轻响,扎在于继飞的大腿上。
“我¥@%#¥&!你找死啊!”
于继飞痛得破口大骂,马仔则被吓得一哆嗦,迅速收回匕首,转过身去正襟危坐。
反观柳一昂像是睡着了一般,全程都根本没有睁开眼,也没有挪动分毫。
很快于继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闭上嘴忍着痛,示意马仔继续动手。
马仔一发狠,瞄准柳一昂的心口,再次挥舞着匕首扎去。
柳一昂这次不打哈欠了,而是一副头皮发痒想挠一挠的模样,抬起的手再一次碰到马仔的手腕,再一次改变匕首前刺的方向。
噗嗤一声,匕首扎在于继飞腿上,与先前的位置几乎完全重合。
“啊!”
这次的力道显然比上一次更大,于继飞痛呼一声,继而抱着大腿哀嚎不已。
马仔怀疑柳一昂是故意的,虽然看不见对方面具下的表情,但他发现对方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又不禁有些迷茫。
“停车!停车!”
见柳一昂还是一副打瞌睡的模样,于继飞终于不忍了,示意司机停车。
司机把刹车踩死,然后顺手从方向盘下的抽屉里取出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推开车门,一步来到于继飞的车门外,把于继飞扶下车。
另一边的马仔则以更快的速度下车,准备把柳一昂拽下车,刚伸出手却又感觉到一丝不妥,下意识地把手收回。
这时柳一昂终于睁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马仔,又看看司机。
“你们果然还不老实,看来得给你们一点教训才行。”
“我说,你搞清楚状况没有?现在你是一个人!还想给我们教训?”
马仔手持匕首堵在车门处,一副吃定了柳一昂的模样。
司机只是于继飞雇来的,不可能给于继飞卖命,但这时出于职业道德,自然是站在于继飞一边。
“别废话了!弄死他!赶紧弄死他!完事送我去医院!”
于继飞的裤腿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一瘸一拐地跑到一边,指着柳一昂恨声说道。
马仔和司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齐扑向车内的柳一昂。
柳一昂则不知从哪里取出两枚铁钉分别捏在双手,间不容发之际将铁钉掷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暗暗运转清神诀,分别将两缕金元素之力注入铁钉,使铁钉拥有了极强的金属穿透力。
锵锵两声脆响,两枚铁钉同时射在两把匕首上。钉尖把匕首刺穿,钉尾则带着两把匕首从两人手中脱手飞离!
两人根本没看清柳一昂做了什么,只觉虎口微疼,匕首就不翼而飞了。
正想回头去捡匕首,柳一昂再次射出两枚铁钉,分别扎进两人皮鞋前端。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另一只皮鞋前端也传来噗噗两声,各被一枚铁钉扎穿。
两人清晰地感觉到,先后两股凉意穿过大脚趾与二脚趾的趾缝,将他们的皮鞋钉在了坚硬的地面上。轻轻抬脚,竟是抬不起来。
他们下意识低头看去,才发现那竟是两枚普普通通的铁钉!
这是什么概念?那么小的铁钉,竟然能准确地穿过脚趾趾缝扎进地面?
稍微有一点点偏差,被刺穿的就不止是皮鞋了,还会包括他们的脚掌!
柳一昂没给两人过多的思考时间,双手再次射出两枚铁钉,动作快得竟是无迹可寻。
两人大惊,皆伸手在身上乱摸,生怕柳一昂刚才是把铁钉射到自己身上某处要害。
“别摸了,钉子在匕首上。”
“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们,就算你们手里拿的是枪,也不可能快得过我手里的钉子。在你们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我的钉子足以把你们的喉咙射穿十次!”
“所以说,别再浪费时间了,也别再挑衅我了,那样只会浪费我的钉子。”
柳一昂说完便闭上眼睛,继续养神,不再理会几人。
于继飞始终关注着这边情况,第一个发现不远处从司机那里脱手飞走的匕首。
他好不容易把匕首从地上拔起来,才发现匕首已被两枚铁钉完全刺穿。
其中一枚由下至上,钉尖裸露在空气中,正是带飞匕首那一枚;另一枚由上至下,钉尖没入地面,刚才正是这枚铁钉把匕首钉到地面,令他差点拔不起来。
“这……”
于继飞眼皮直跳,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更惊人的是,两把匕首上的铁钉位置居然几乎重叠,就像是比着模子钉上去的!
几分钟后,三人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未发一言,各自坐回原来的位置,领口的衣襟无一例外地被汗水打湿。
别说是徒手用铁钉刺穿匕首,就算是用铁锤砸,他们也没听说过谁能一锤把钉子砸进那么厚的铁片里面的!
他们也毫不怀疑柳一昂所说铁钉刺穿他们喉咙的话,毕竟连脚趾缝都能瞄准,还有什么是对方瞄不准的?
司机用轻微颤抖的手放下手刹,轻踩油门,四人重新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