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赛赛穿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捂上棉帽带上手套,圆墩墩的像根胖萝蔔,姜慎前头跑,她跟在后头摔跤。
一路到了西边的小河边,老远就听见好几个小孩子嘹亮的嗓门,全是平时跟姜慎玩的好的几个。
等到走近一看,她才发现所谓好玩的地方,其实就是夏天刚没过膝盖的水流结成了厚厚的一层冰,小孩子们三两结伴,正愉快的在冰面上呲熘,玩的那叫一高兴。
赛赛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他们玩的实在开心,内心蠢蠢欲动,试探着把脚伸下去,刚踩到冰面时脚就一滑,瞬间失去平衡前胸着地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什么体格呢你,练体操呢?」隔着老远,姜慎发出嘲笑,引的小孩子们哈哈大笑。
赛赛也不恼,挣扎着坐起身,扶了扶棉帽子,咯咯咯笑的犹如槓铃。
这种地方平时别说来,连靠近她妈都不肯,赛赛自娱自乐玩的出汗,咯咯咯笑个不停,脸颊冻的通红也浑然不觉。
也就两三天光景,接连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下,气温开始回暖,明晃晃的太阳照的人身上暖烘烘的,先前结了厚厚冰层的小河也渗出了水迹。
小孩子们的新鲜劲过去,河边熙熙攘攘的一群人一下散去,剩了没几个。
赛赛却对日益渐薄的冰面难捨满分,后来她只能坐在路边的石块,眼巴巴等着再次结上厚厚的冰层。
她不住的嘆气惋惜,纪念好不容易寻到的冬天乐趣就这么没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註定她与这条及膝的小河有缘,在她决定放弃这一乐趣回家继续窝着的时候,踩空了石头,一呲熘噗通一声摔倒了。
赛赛一条腿陷入水里,河水迅速浸透棉衣棉裤棉鞋,刺骨的寒意直冲人天灵盖,小姑娘浑身瞬间麻木,她唯一的反应,就是要自己要命丧于此。
惊恐中,她试着挣扎爬出来,厚重的衣物湿了水沉重异常,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扑腾几下嗷呜一声叫了出来,泪珠子夺眶而出。
「妈啊,爸啊!」
好在小孩子们的聚集处离着不远,她这厢哭爹喊娘,很快被人发现,小孩子们七嘴八舌,却都不敢靠近脆弱的冰层。
于是赛赛哭的更大声了。
在一群小孩子的惊慌失措中,姜慎姗姗来迟,蹲在岸边解下围巾甩给赛赛,喊了声抓住了,自己扯着另一头在胳膊上绕了两圈,然后看着她,「绕!」
那围巾巨长,赛赛手忙脚乱的接过来也学着在胳膊上绕了两圈,姜慎伙同周边看热闹的小孩子七手八脚把赛赛硬拽上来。
赛赛捡回一条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小孩子们又七嘴八舌的安慰她,瞧着她湿漉漉的棉裤,谁都不知道怎么办。
赛赛一条腿冻得生疼,刺骨的寒意袭来,冻得小姑娘瑟瑟发抖,哭声也减弱了不少。
姜慎把围巾系在她脖子上,脱下外套盖在她腿上,袖子缠绕裹紧,然后背对着她蹲下身。
赛赛颤抖着手环住他的肩膀,边哭边打嗝,「怎么办,我妈肯定要打我!」
「怕什么。」
姜慎喘了两口气,「是我带你过来的,挨打的也是我,放心吧,没你什么事。」
赛赛缩着脑袋不说话了,姜慎便一路背着她回了自己家,用被子把她裹的紧紧的,然后喊她脱裤子。
她摇头不肯,姜慎就说,那你的腿可就要截肢了。
赛赛惊恐不已,几乎没犹豫就脱了裤子钻进被窝,冻得瑟瑟发抖。
这事被大人们得知,姜慎不出意料的挨了顿毒打,赛赛也因此得了重感冒,躺在家里半个月下不了床。
但赛赛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的原因,并非姜慎反应及时救了她一命,而是因为途中姜慎带伤去探望她,在她原本怀有愧疚的心情下,笑嘻嘻的说了句,「我看见了,是粉色的。」
她愣了下,张大嘴巴,脸唰的一下涨的通红,埋头缩进被子里。
太不要脸了!
无论姜姓的无耻混蛋说什么,她都不肯露面,临走的时候,姜慎说:「咱们这也是过命的交情,你放心,这事我决定不会往外说的。」
那时候正是姜慎沉迷金庸武侠剧到如痴如醉,做这保证时,胸脯拍的砰砰响。
如今再回想起那时候,能哭的事情也是笑着说出来的,赛赛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确实是长大了。
大到再不能肆无忌惮,言谈举止中也要时刻注意分寸。
从小到大,她人缘不怎么好,姜慎几乎可以算是她唯一的朋友,不仅带给她喜怒哀乐,也分享着她的酸甜苦辣。
跟她不同,姜慎从小玩的开,朋友数不胜数,可他也确实履行了当年幼儿园里的承诺,没人再敢用屎蛋的名号取笑她,也没人再故意往她的抽屉里放毛毛虫。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姜慎有了女朋友,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今这个问题不得不深刻在她的脑海,强迫她思考。
小时候的姜慎晃眼,长大了的姜慎耀眼,他自身光芒闪闪,引来他人驻足。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一直是她需要着姜慎,并非是姜慎需要她,而她这个朋友角色,是时刻可以被取而代之的。
赛赛脑袋埋进被子里,胸口发闷,空落落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