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像艾达这样的全人为编码基因的存在，在人体实验中是十分罕见的。


    人类基因大约含有30亿个dna硷基对。大宇宙时代，人类出现出现的abo分化，又使得性染色体上多出了约6亿对硷基序列。可想而知，编码一个完美人类是一个怎样繁杂的任务。


    所以在甘道夫计划正式实施之前，人类的基因实验，是在已经成熟的个体基因上进行採集，编辑后再重新注回取样品的体内，这样大大减少了研究员的工作量。


    但弊端也是十分明显的，这样的实验方式产生了许多新的，无法估量作用的蛋白质，多数的实验品因为这些蛋白质死亡，侥倖存活下来的，或是失去了意识，或是产生了机体大幅变异。总之，能够从这样的实验中活下来的实验品，都是被幸运眷顾的存在。


    可这一轮活下来，也不代表能够永远的活下来。


    当自身的细胞成为潜在的危险，生命安全完全无法保障。活下去最大的敌人是体内的人性，身体上的苦痛与精神之上的折磨，足以摧毁每一个挣扎在地狱中的人。


    而被残忍淘汰的实验品，就成为了游荡在星球上的不死者。


    艾达能够理解。


    她算是比较幸运的存在，如果和高科院其他的实验品比较的话，她真的是太幸运了。


    她曾亲眼看到过这种脱变的过程，一个个侥倖活下来的人，因为实验改造获得了人类难以想像的强大力量。实验能让他们满怀希冀，也可以在顷刻之间摧毁着他们脆弱的生命。希望到绝望，一字之差，就是从天堂坠落炼狱的不归之路。


    两侧幽蓝的灯光下，幽深细窄的通道，就好似这条通向地狱的冥府之路。


    艾达侧昂起头，蓝色的光芒为霍桑笼上层薄薄的冷雾，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这是时间带来的距离，劳伦特这个古老的姓氏，赐予他远远不止过去拥有的荣耀，还有兴衰荣辱的使命。


    这是古老强大家族都拥有的执念，他们曾建功立业，万人敬仰，就绝不愿意再一次被遗忘，被埋没，被轻视。


    年纪很小时，她曾与同期的实验品小伙伴一起生活，他们有的是流浪的弃儿，有的是逃亡的黑户，对比出生在实验室，成长在实验室的艾达与卓越来说，这样的孩子远比他们见识的更多。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之中，艾达曾轻易的勾勒出贵族奢华而糜烂的生活，也幻想过他们个个膀大腰圆，肥头猪脑的模样。这也是她幼年时，为数不多的消遣。可随着时间流速，当她的视线不在被高科院的高墙所困的时候，她也就不在将乞丐流民的话语放在心中。


    联盟统治崇尚武力，能够扬名联盟的贵族，多是手握重兵一方首领，他们的荣耀是无数次征战无人知晓的静谧得来的，正是他们一代又一代的牺牲，人类的领地才会在茫茫宇宙拥有属于自己四大星系。


    当然，这并不是完完全全的赞赏，这其中掺杂着诸多复杂的利益，牵扯着无数的人脉与权力，也葬送了千万年轻宝贵的生命。但艾达始终明白，贵族绝不是乞儿口中的贪婪下流的模样，也不像联盟媒体赞颂光明伟岸。他们是有善恶两面的复杂的人，他们之中许许多多的人，富有野心，追名逐利，可同样的，他们一样拥有对于家族的忠诚，也都在用生命守护家族的荣耀。


    无关对错，无关好坏。


    只与尊严与荣耀有关。


    艾达想，她或许明白霍桑口中的原因是什么了。


    通道走到尽头了。


    「没路了。」


    霍桑站在紧闭的门前，四周观察着，他没有贸然前进，一股无形的压力透过厚重的金属墙，细弱的呼吸声在他耳边炸响，在寂静的通道之中，可怖而诡异。


    艾达想走上前看看有没有办法将门打开，霍桑按住她的肩膀，「我来。」


    男人从作战服中取出一张工作人员通行卡，在墙侧的门禁系统上轻轻划过。


    金属门徐徐打开，霍桑率先伸腿迈入了实验室，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蔓上心头。


    他一下就明白这里头是什么了！


    艾达跟着他进入，只不过，还没等她看清楚眼前的东西，就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双眼。


    「别看。跟着我走。」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


    因为恐惧，因为憎恶。


    艾达想更多是因为憎恶，霍桑与她一样，都经历过许多常人难以想像的苦痛，恐惧已经很难让他们这种人产生逃避的心理了，那就只剩下愤怒到无能为力的憎恶了。


    明白了这样的感情变化，艾达不用去看，也能知道霍桑到底不想让她看到什么了。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实验室会勾起她不好的记忆。


    逃避需要的勇气不比面对少多少，让她若无其事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捂住眼睛不去看，堵住耳朵不去听，要比勇敢的面对更加困难。


    因为艾达不是一个好的特工，她不仅有让人讨厌的好奇心，还喜欢让人厌恶的多管闲事。


    否则，在迦百农之心，她大可不用管阿琉因三人。


    艾达按住霍桑的手，轻飘飘地吐出一句，「放下吧。」


    「我知道是什么，婴儿对吗？或是改造期的孩童。」


    霍桑僵硬一下。


    「初生婴儿实验很常见的，从小到大，我见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