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珂爱时不时用余光瞥他，实在没抗住，还是开了口，「谢谢啊。」


    晚上的车不多，路过丁字桥这段总是十分拥堵的路断，都是一路畅通，路灯映出的黄色光电在车头飞快掠过。


    也不知道是因为车里太安静，或者还是因为憋得难受，萧珂爱突然想说些话。


    「这几天我都觉得像是做梦，忽然一下就是人传人，再一眨眼封城了。」


    到现在，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情……怎么就偏偏落在了鄂江身上？」


    人在面对超出常理外认知的事件总会出现多种反应态度，而萧珂爱则是感到茫然，非常的茫然。


    她不害怕，也不难过，就是茫然，那种不知前路又不知落点的茫然。


    乔医生侧过身，「没事的……」


    他话说到一半，就听到『嗡嗡嗡』的震响，有人给他打了电话，她适时的闭上嘴。


    「你怎么回事？」


    他按下接听键，嗯嗯嗯了几声。


    「不回去了，你们注意身体。」


    话音未落，他猛得拉开手机，即便是没有免提，手机内的人声也清晰的传了出来，那边有人女人正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让你回来！你为什么不听话？我看新闻了，你那边好厉害，都要封城……」


    「妈！」乔医生打断了她的话，「本来火车站人流就多，又是封闭空间，电视你都没看吗？回去路上感染了怎么办？」


    「不会的，你路上小心一点……你马上给我回来！」


    「我回来干什么？」乔医生闭上眼，「你没看网上怎么说得吗？亲戚他们都不想我回来，我给人家添堵？」


    「他们不要你回，你就不回？你翅膀硬了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妈让你回，你就回！」


    「妈！」他吼了一声，吼声在车厢里回荡了一圈，惊得萧珂爱都忍不住一抖，「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你为什么那么不听话，以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你要是病了怎么办，又没人照顾……」


    从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短促的啜泣声传了出来，又全被压回了手机里。


    乔医生张了张嘴，他重新将手机贴回脸上，有些僵硬的压低了声调，「你们最近就不要出门了，出门也要记得戴口罩。」


    说着，他顿了顿。


    「保重身体。」


    挂断了电话。


    车厢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车轮在柏油路面上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对不起……」他捂住了头，「我妈……」


    「家长都这样。」 萧珂爱抓了抓头，「我爸妈之前也闹着要我回家，我这就是准备收拾回家的，也不知道最近他们有没有戴口罩。」


    「他们总这样……自己说别人说得好，自己却不戴口罩。」也许是戳中了某个点，乔医生抱怨起来，「说了那么多遍，也就看到封城消息后才开始戴。」


    说到这个，萧珂爱也觉得非常头疼。


    「明明以前买盐、塑料米这些东西信得不行，这会儿我让她戴口罩，能给我扣上个忤逆不孝的大帽子，拦着不让出门还指着我鼻子说谣言，也就是这几天才好一点。」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这么笑了起来。


    「感觉……见证了历史。」乔医生靠在座椅上，长长的嘆了一口气。


    「你怕吗？」 萧珂爱问他，「留下来，你不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乔医生仰靠在座椅上，「我都怕死了，那又能怎么样，回去了家里亲戚嫌弃，还不如待在这里清净……这年过得，真憋屈。」


    萧珂爱舔了舔嘴唇，她不太清楚那种被『排斥』的感觉，但是转念一想，又隐隐能够明白。


    只是略微一细想，内心就难免有些不平。


    「又不是我们做错事了……怎么这样……」


    「你说什么？」乔医生抬头，「声音大一点，刚才说话我没听到。」


    萧珂爱把话吞了回去。


    「……没什么。」


    他嘆了口气，「最近微博少刷，上面的言论也不要往心里去，几句难听的话也切不了几块肉，笑笑就过了。」


    「我就是不明白！」 萧珂爱说，「说我就算了，你亲戚为什么还这样？搞得就像是……就像是……」


    「没事的，不回去也好……正好少给点压岁钱。」乔医生露在外的眼睛弯了弯，「谢谢你啊。」


    萧珂爱：「谢我什么？」


    乔医生：「谢你为我打抱不平。」


    第43章 四十三


    萧珂爱顺道去了趟宿舍, 宿舍的同事在接到封城的消息后一下午就收到了行李，奔回了老家。


    这种架势让她或多或少的感到了不安, 她绕道去银行取了些现金，又跑到超市里买了些速食，这才回了家。


    路上往来的行人也少了许多, 只不过以往过年前也是这番景象, 倒也没有显得多么特别，萧珂爱将车停在了小区外，以往路边停得满满的车，此时却是干干净净的, 连一辆共享单车都没有。


    还是有不同的地方, 萧珂爱走进小区, 零星的路人都戴着口罩低着头匆匆的走过。


    萧珂爱走进电梯间，她望着电梯的按钮伸出手，后又犹豫一阵掏出张纸包裹着手指, 按下了上行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