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安长吁一口气,靠在叶大海身上,拿手指蹭蹭他的一脸鬍渣,「原来是这样。」
刘大海搂着叶安安,走了几米远,终还是忍耐不得,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寒声问道:「你的口红怎么掉了一大半?」
叶安安下意识摸一把自己嘴唇,她反应极快,顿作恍然大悟状,「哦,刚刚给大峰哥带了份早餐,我也一同吃了点,可能没注意,蹭掉了。」
她不点破刘大海这样问得背后涵义,只当自己是傻,靠实在刘大海怀里,笑嘻嘻问:「说起早饭,你吃过没?没吃我陪你一起再吃点可好?」
十一月的冷风瑟缩,叶安安常年吃海鲜,身上寒气重,经受不住海边的潮湿寒风,缩着脖子往刘大海怀里靠。
刘大海将外套拢开,把叶安安裹进温暖怀里,下巴压着她的额头,想了很久的话,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都化作一声绵长的嘆息。
「安安,如果…,我做错了事,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叶安安何等人精,她抬头笑笑,刘大海怀中温暖如春,那一刻她有羞愧的感觉,所以她临时改变主意,只问道:「那要看你做错了什么事。」
刘大海再无其他言语,秋天的黄叶飘落在两人身上,他轻轻为她掸去,只留下一声微不可闻地嘆息。
十一月过后,冬季来临,洋面上的风浪渐多,一众海里生物往深海处潜去,只有逆流的黄鱼群,成群结队在东海里沿着几万年不变的路线巡游。
靠海吃海的渔民不知给后代留下口粮,绝户网由两条巨轮牵引,横跨整个海平面,由北向南,拇指大的鱼苗也难逃生天,一网挂起,十万多斤的小黄鱼在网中跳跃,后来跟上的鱼群情知前路危险,可是来自身体里的宿命让它们没有任何选择,下一网绝户网撒下,鱼群前赴后继,欢腾跳跃,游入网中。
自绝户网之后,东海已有十来年不曾捞起过两斤以上的野生大黄鱼,禁渔期堵不尽偷偷出海的渔船,人类的贪婪与生俱来,刘大海靠在船帆上,在一望无际天地间倒悬而来的风雨间点燃一根香菸。
船老大在甲板上喊他,「大海,你这名字真是够有先见之明,今天这风浪来得急,来不及转舵,这会儿只能听天由命了。」
刘大海的菸头被飓风颳走,不过一会儿,小小风浪已变成龙捲风,风眼所到之处,海水连着海里生物,被席捲一空,那枚风眼最近时离刘大海的渔船不过二十多米,刘大海亲眼看着风眼里的生物从下旋转而上,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踪影。
他与船老大合力收起船帆,今日出海得是只小渔船,他是船老大临时在码头上拉来得苦力,刘大海看过天气预报,本来不想去,可想起前两日在岛上唯一的金饰店里看中得那款钻戒,一克拉不到,八千多人民币,他最后还是点了头,跟着这要钱不要命的船老大出了海。
船舵已完全失灵,现在只能是听天由命,卷进风眼,有去无回,放叶安安一条生路,若是侥倖逃脱性命,回去便跟叶安安求婚,他已托人去莆田弄来一张□□,这么多年,他累了、倦了,想要一个家,尤其想要一个跟叶安安共同的家。
他过惯了颠簸流离的生活,一颗心早被迫练得敏感多疑,叶安安对郑峰的感情,他一早便心知肚明,只是他不戳破,任由他们发展,只求将来他与叶金花之事东窗事发之时,他手上能抓多些筹码。
那日他站在郑峰家门外,几乎将一口钢牙咬碎,他尝到自己口腔里的血腥味,才觉醒,做错得事情,总要用更大的代价来偿还,八年前他已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命运巨大的齿轮转动,一次又一次将他扔进同一个旋涡,他忍耐得手臂麻木不堪,八年前那一幕又如电影闪回,在眼前不断重复。
天知道他最后用了多大的能耐力才能波澜不惊地面对衣冠不整从郑峰家中走出得叶安安,他闭上眼睛,再睁开,那里是恨得心碎的一片血红,原来因果循环,谁都逃不出宿命的轮回。
洋面上暴风骤雨,鸭僚岛却意外地避开了这场暴风雨,只是乌云压顶,天阴沉地可怕。
叶金花大清早把叶安安从被窝里拖出来,要去跌打馆看腰痛。
叶安安拗不过她,松松垮垮套一件浅灰色毛衣,一条鱼尾牛仔裙,惺忪着一双睡眼,跟在叶金花后面,陪她去跌打馆。
跌打馆张半仙是个赤脚医生,没有医生执照,推拿手法也是自学,好在价钱便宜,岛上居民崴个脚腕痛个风之类的,都去他的跌打馆里按上几次,大病看不了,小病勉勉强强能医好。
叶安安起先站在门口玩手机,听到叶金花跨进门槛一声不尴不尬地招呼声,「哎呦,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那边是一个最近听到耳朵起老茧的声音,「你来看跌打?你女儿有没有来?」
第24章
叶安安上前几步,探一个脑袋进去,果然看见郑峰正脸朝下,趴俯在按摩床上,张半仙按住他的一侧瘦腰,两面揉搓。
叶安安与郑峰看个对眼,两人都不说话,本来气氛温馨无限好,此时无声胜有声,却不知那张半仙,年过半百,嘴巴极碎。
「峰仔,七叔不在了,别怪张叔倚老卖老,多嘴说你几句,年轻人不要纵慾,现在觉得没什么,等到了张叔这个年纪,毛病就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