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宁长歌点点头,随后对身旁的陈悦儿道:“愣着干嘛?还不快接下。”
陈悦儿愣愣的看着宁长歌,她不明白自己都已经认输了,宁长歌为什么还要买下这些女子,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去接下卖身契……
陈悦儿下意识的伸出手接过卖身契,随后那位哭得撕心裂肺的少女便被强行拉到了她的身旁。
做完一切后,那位黑脸汉子露出讨好的笑容,对着宁长歌伸出了他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掌。
宁长歌将一坨银锭扔给了他,道:“恭喜老兄啊,这五十两银子是你的了。”
接过银锭后,黑脸汉子用衣物认真擦拭了几遍,随后迫不及待的用牙咬了一口,确认是真货后,又不放心的拿出杆秤称了一遍。
确认份量足够后,黑脸汉子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将银锭死死护在怀里,适当的与周围的村民拉开距离。
那位被亲生父亲卖了的女儿此刻哭得更加大声,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着黑脸汉子走去:“爹,我要回家,我不想走。”
黑脸汉子冷着脸又将她拖回了陈悦儿身旁,训斥道:“胡说什么呢你!妮子,以后可要听两位贵人的话,若是让我知道你偷偷跑回来,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少女哭得愈发凄惨,陈悦儿忍不住道:“你这算什么?她可是你的亲生闺女啊!你怎么就忍心把她卖了的!”
黑脸汉子不敢和陈悦儿顶嘴,只是讪笑道:“贵人别生气,其实我也不想的啊,只是她娘病得实在不轻,我也没办法,妮啊,你也别怪爹狠心。”
说完,黑脸汉子便钻入人群中,快步离开了此地。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模样,哪里有半点舍不得的模样,只怕是想早早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黑脸汉子刚走,一对年轻夫妇便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女童走了过来,女童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正好奇的看着宁长歌两人。
女童的母亲约莫三十出头,穿着粗麻制成的衣物,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为女童整理衣物,说着各种嘱咐的话。
女童伸出小小的手掌帮她擦拭眼泪,同时乖巧的点头道:“娘亲不哭,我会听话的。”
女童的父亲眼眶湿润,将卖身契塞给女童,缓缓道:“把这个东西交给那边的姐姐,你以后要听姐姐他们的话。”
女童握着卖身契,点头道:“爹爹放心,我会听姐姐的话的,你们早点接我回家好不好?”
女童的娘亲不忍直视,将头别了过去:“娘会的,娘会早点去接你的。”
有了娘亲的保证后,女童十分听话的走到陈悦儿身旁,高举自己的卖身契,喊道:“姐姐,这个给你,娘亲要我以后听你的话。”
陈悦儿的身躯微微颤抖,她没有去接卖身契,看着眼前的乖巧女童,她的心忽然一阵刺痛。
这么小,又这么听话的孩子,她的爹娘是怎么忍心将她卖了的,可怜这个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的爹娘会接她回去……
在这个女童身上,陈悦儿仿佛见到了自己被抓到诡城中时的场景,同样的年纪,同样的无依无靠,她那时也天真的以为会有仙人来救她。
可这一等,就是等了十多年……
陈悦儿望向那对年轻的夫妇,颤声道:“她还这么小,你们怎么忍心的?难道她不是你们的亲骨肉吗?”
那对夫妇也说出了自己的苦衷:“我们不是不想养她,只是我们俩身子骨都弱,实在没办法啊,她跟着我们只会吃苦。”
这对夫妇接过银子,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匆匆离开了这里,也没问宁长歌两人的任何信息,也不知他们以后会到哪里去接孩子。
随着一张张卖身契送入陈悦儿的手里,她身旁哭泣的女子也跟着多了起来,每一位卖女儿的父母都有着自己的“苦衷”。
那些拿了银子的人高高兴兴的离开了此地,剩下那些家里没闺女的村民们各个都看得眼热无比,心里就像是有爪子挠一样。
看着手中的卖身契,陈悦儿抿着嘴一言不发,她实在不理解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五十两银子而出卖自己的亲骨肉。
难道金钱比亲人还重要吗?
为了钱,连亲人都可以出卖,那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出卖的?
看着略有触动的陈悦儿,宁长歌觉得这还不够,还得再添一把火。
于是在周围村民眼巴巴的目光中,宁长歌又掏出一块银锭故意把玩着,同时大声道:“还有没有人要换啊?”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一位老者心痒难耐,忍不住道:“小哥啊,村里有闺女的就那么几户人家了,你看看小伙可以不?”
“是啊是啊,贵人,你考虑考虑吧。”其余村民纷纷附和,都想让宁长歌买下他们的孩子。
宁长歌摇头道:“我是开青楼的,要男孩做什么?”
“啊?!”虽然村民们心里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一些,可当听到宁长歌亲口说出来时,还是明显吓了一跳。
陈悦儿身旁被卖的那些女子想到今后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哭得愈发悲惨,更有女子冲开人群,试图逃走。
宁长歌也不阻拦她们,只是冷冷道:“让她们跑,反正卖身契在这里,你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宁长歌也不去管那些跑了的女子,而是对着周围的村民叹气道:“唉,和诸位说实话吧,我家青楼开得急,实在没办法了才下来收姑娘,可这人啊实在凑不齐。”
“所以没办法了,如果哪家兄弟愿意卖媳妇,我也不挑,全部五十两银子换了,但只要三十五岁以下的。”
周围村民都愣了,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宁长歌疯了,居然愿意用五十两银子去买女人,而且还是结过婚的女人。
要知道他们平时娶亲也就花个五六两银子,五十两都可够娶七八个黄花大闺女了。
于是有的汉子颇为心动的看向了自己的媳妇,那些女人哪能不知道自己汉子心里的想法,顿时又惊又怒,哭喊着往家里跑去。
一户农家,就算怎么能种地,一年攒下的银子也就两三两,现在宁长歌给他们的可是五十两,抵得过他们种二三十年的地了。
何况还有人通过卖闺女富了起来,这如何让其他人不眼红?
于是村民们顿时乱做一团,符合条件的女人拼命的跑,她的男人则在后面追,还有的老人也帮着儿子去抓儿媳等等。
各种滑稽、荒诞的场面层出不穷,陈悦儿脸色愈发难看,她实在没想到为了五十两银子,这些人居然如此的疯狂。
先是卖女儿,然后卖妻子,之后还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而且宁长歌都说了自己是“开青楼”的了,可这些人却没有半分收敛,依旧要把自己的亲人往火坑里推。
陈悦儿第一次觉得人性居然如此复杂,一边说着自己重情重义,结果转头就将亲人给卖了。
陈悦儿忽然想起了飞舟上的那数十万人,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被他们推进了火坑……
想到这,陈悦儿一阵胆寒,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后知后觉的看向宁长歌,忽然明白宁长歌在担心些什么了。
陈悦儿抱紧怀里的小木箱,低着头走到宁长歌身旁,小声道:“仙,我知道你的担忧了,我真的知道了,我们走吧……”
“你真的知道?”宁长歌瞥了眼她,摇头道:“你还没看明白吗?你觉得这些人现在会让我们轻易离开?”
陈悦儿瞪大了眼睛:“我们不买了也不行?”
陈悦儿很快知道了答案,因为那些村民很快就将他们围了起来,生怕两人一不注意就溜走。
一个汉子扛着个用麻绳捆住的女人,他将女人送到陈悦儿身旁,对着宁长歌道:“小哥,我家媳妇才三十岁,符合你的条件,你看我都给你送来了。”
那女人情绪激动,嘴里不断辱骂道:“你个天杀的畜生,居然敢卖老娘,你忘了当初是怎么求老娘嫁给你的?!你忘了是怎么跪着舔老娘脚的?”
那汉子急忙用布堵住女人的嘴,尴尬的笑了笑:“这婆娘瞎说的,瞎说的,老子怎么可能舔她的臭脚。”
周围村民一阵哄笑,随后那汉子递了卖身契,接了银子后满心欢喜的离去了。
被卖的女人嘴里呜咽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丈夫卖了。
后面来的是两位老人和他们的儿子,三人一起押着儿媳来卖,接过银子后,高高兴兴的走了。
之后的那些人都有了经验,会将女人全身绑住,嘴里塞块破布,和卖身契一起扔到陈悦儿身旁。
那些被卖给宁长歌,又逃走的少女也被他们的家人给绑上送了过来,还口口声声说是女儿自己逃走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到后来,宁长歌甚至见到了之前卖女儿的那对年轻夫妇,只不过这次被卖的是女童的母亲,那个穿着麻衣的少妇。
女童的父亲将捆着的少妇扔到了地上,讪讪笑道:“女儿实在是太小了,所以把她娘送来,好让她有个照顾。”
陈悦儿连忙上前搀扶着少妇,冷冷道:“你想的可真周到,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女童一边拍去娘亲身上的泥土,一边将她嘴里的布条扯了出来。
“呜呜……娘错了,娘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娘对不起你。”布料被扯去后,少妇一边靠在女童身上,一边哭泣道。
女童的父亲没有丝毫动容,他还很年轻,有了这笔银子后,何愁娶不到更年轻美丽的女人,何愁没有后人。
于是女童的父亲催促道:“两位,人和卖身契都给你们了,银子呢?”
宁长歌摸了摸怀里,眉头微皱,随后看向陈悦儿道:“我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接下来的钱你付。”
“我付?”陈悦儿懵了,她才从诡城里逃出来,身上哪来的银子?
见宁长歌两人迟迟没有付银子,周围的村民们也都急了,他们可都是把自己女人绑了起来,要是卖不出去,以后的日子也别想过了。
于是有人催促道:“哎呦,两位贵人,你们可别开玩笑了,我家这母老虎可是好不容易请人绑上的,要是卖不出去,我可别想活了。”
见陈悦儿还在发懵,宁长歌提醒道:“来的时候银子不都放在箱子里了,你还不快给人付钱。”
陈悦儿恍然,然后打开了怀里的小木箱,“哗——”一阵银光亮起,周围村民眼睛不由的瞪大了起来。
只见木箱子里整整齐齐,白花花的都是银锭,从数量来看,少说也有上千两银子。
村民们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于是眼睛一个个都陷入了木箱里,不舍得拔出去,就连陈悦儿身旁被绑着的那些女人亦是如此。
陈悦儿拿出一个银锭,狠狠砸向了女童的父亲,后者看着木箱里的银子早就入了迷,哪里反应得过来,于是被银锭给砸破了脑袋。
女童父亲虽被砸得头破血流,但还是迅速的将染血的银锭捡进了怀里,随意处理了下伤口后,便退回人群中,这次却没有直接离去。
不知不觉间,买卖来到了尾声,陈悦儿身后站满了被绳子绑住的女人,木箱里的银锭也没了大半,只剩五六百两左右。
村里几乎见不到女人的面孔了,只剩一些男人围在周围,紧紧盯着宁长歌两人。
宁长歌看着手中厚厚一层的卖身契,满意道:“诸位,既然你们都没了女人,那这场买卖也该结束了。”
人群中,那位为首的白发老人捋着胡须道:“先别急啊小哥,都忙活这么半天了,要不你们在这歇一歇?如果村子外有其他的人,也可以叫进来。”
宁长歌摇头道:“哪里还有其他人,这次出来的就我们两个,路太远了,我们还得早点回去呢,不知各位是否愿意卖几辆马车给我们?”
老者露出和蔼的笑容,缓缓道:“马车嘛,好说好说,不过这么多女人,如果只有你们的话,要不要雇些人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