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问一下,你的卷宗是在哪里查的?”一旁的苏祉延忽然发声,打断了纪衍诺的思绪。
白术挠挠头,笑得有些憨:“昨晚去了一趟衙门。”合着去偷看的呗,说着好像进自己家一样,苏祉延冲白术竖起大拇指,笑着说道,“白少侠,好功夫。”
“过奖,过奖。”白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纪衍诺轻咳两声,接着问道,“祝家在宁城一家独大,应该得罪不少人吧。”
苏祉延点点头,“没错,不仅在宁城,整个江湖上,祝家也得罪了不少人,但是由于祝家善毒,如今的祝家家主又心狠手辣,手段颇深,工于心计,许多人也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还有一点,祝家跟官府人走得很近。”
纪衍诺沉默了一下,吩咐道,“白术你去查一下,这几年来宁城的官员都有哪些人。”
“是。”
“等一下,不用查了。”苏祉延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扔给了白术,冲着纪衍诺说道,“你让这位白少侠好好休息一下吧,这里面详细地介绍了历任宁洲官员,上到太守,下到巡捕小吏皆有记载,不过没什么好研究的。”苏祉延伸了一个懒腰,说道,“祝家与官府交好也不是什么秘密,凡是来到宁城做官的,都会给祝家一些面子,祝家会排除异己。”
“先去查,给子苏传信。”纪衍诺吩咐道,然后看向苏祉延笑着说道,“那是因为祝家之前没有遇见我。”
少年眉眼间带着一丝罕见的张狂之色,苏祉延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头,说着也是,开始拍马屁,“看纪兄这面相就是不凡之人,那祝家死定了!”
“不过我要提醒纪兄一点,祝家善用毒,万事还是小心为妙,别一不小心,搞成了我这个样子。”苏祉延漫不经心地说道。
宁城的码头上,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皆是商人旅客,或是上船出海,或是靠岸停歇。在众多船中,停泊了一艘精致的大船,船杆之上挂着一面旗帜,上面赫然一个祝字。舱门后面来来往往皆是婢女的倩影,还有婆子小厮上上下下地搬东西。看到是祝家的船,众人皆不敢靠近。
祝兹炎从婢女手中接过一顶碧罗纱帷,待在了一旁祝珠的头上,碧纱遮面,遮住了祝珠娇艳的容貌。
“哥哥,我不想戴这个。”祝珠有些不满地说道,“都到自己家里了,还戴什么面纱啊。”
“不行,听话。”他家哥哥什么都好,就是管她管得太严,祝珠知道偏拗不过自家哥哥,小声抱怨了几句,便不再说话。
祝兹炎好脾气地揉了揉自家妹妹的发顶,笑着说道,“真乖。”
祝珠在祝兹炎和婆子的陪护下出了舱,透过随风飘拂的面纱,看见了前来接应他们的人。
“小姐,少爷一路辛苦了。”祝伯看到祝兹炎一行人现身,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
他快步登上甲板,向祝兹炎和祝珠行礼,“不知道少爷小姐一路可还顺利?”
“很是顺利。”祝兹炎笑着说道,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生的面容俊秀,一笑便如春风一般。相比较祝兹尧,这位祝家二公子便温和了许多,逢人便是三分笑。但是祝伯却不敢小瞧这位二公子,祝兹尧只是的狠毒是表现在面子上的,而祝兹炎就像是伪装的毒蛇,面上看着人畜无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了你一口,便让你命丧黄泉。
“阿爹与阿娘可还安好?”祝兹炎一边上岸一边问道。
祝伯笑着说道,“家主与夫人一切安好,只是挂念二公子与姑娘,今早夫人便命了厨子准备了公子与姑娘爱吃的饭菜,就等着你们回去呢。”
祝兹炎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并未达到眼底,湖光反射到脸上,反而带着淡淡的冷意。
“珠儿,你先回去。”祝兹炎将祝珠送上马车,温和地说道,“我还有点事,随后回家。”
“哥哥还有什么事情?”祝珠掀开车帘,不满地说道,“阿娘在信里催了好几次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再办。”
“听话。”祝兹炎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祝珠深知自家哥哥的脾气,小声抱怨了两句,便不情愿地放下了车帘。
待马车缓缓驶出码头,消失在拐角处,祝兹炎脸上的笑容微收,朝另一边走去,拐了一个弯,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冷声说道,“出来吧。”
从暗处走出来一位黑衣人,明明是少年面孔,但是两鬓已经有了白发,面容阴骘,说道,“二公子。”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祝兹炎转身冷眼看着面前的人问道。
“属下无能吧,并未查到任何消息。”霍刀脸色一慌,单膝跪在地上,说道,“好像人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
“废物!”祝兹炎怒声说道,“一个人都查不到,难不成能插翅飞了!”他在金陵城摧毁了言家好几个暗桩,季家那边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连毁了季家四五家药庄,他还差点杀了季南醒,可是这时候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将季南醒给救,还让他折损眼中,这个人不仅偷听了他的计划,还将琼色之花给偷走了,害的他一年来的心血功亏一篑!
“自己下去领罚!”祝兹炎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待出了巷子,当阳光照在脸上的那一瞬间,脸上又扬起了熟悉的笑容,嘴角的弧度正好,翩翩少年郎,惹得过路的姑娘忍不住多两眼。
在对面的酒楼上,将一幕全部看在眼里,半倚在柱子上,手里拎着一摊桃花酿,漫不经心地笑道,“这位便是祝家的二公子了,人称笑面君,看着人模狗样,其实手段比祝兹尧还要狠,祝家这几个儿子,除了短命的祝兹舜,剩下的都是狠角色。论阴险,三个祝兹尧也比不过一个祝兹炎。”苏祉延笑着说道,看着一旁的少年熟稔地煮茶。
“前几日你忽然离开宁城,是了何处?”清茶入口,回味有甘甜,纪衍诺品了一口,淡淡地说道,“能让祝兹炎跳脚的人,也是很厉害。”
苏祉延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摸了一下鼻子,拿过旁边的椅子,坐在纪衍诺对面,笑着说道,“我就知道纪兄最是讲义气,这不是将我身后的小尾巴扫得很赶紧嘛。”
“你就不想知道我知道了祝兹炎什么样的秘密,让他这么追杀我?”少年眨眨眼睛,引诱道,“纪兄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嘛?”
纪衍诺扫了他一眼,将面前的茶推到了他面前,说道,“饮酒伤身。”
“喝茶有什么意思。”苏祉延双脚翘在栏杆上,摇晃着手中的酒坛,“人生在世,无酒不欢。”
“我这身子,喝一天快乐一天。”一口清酒入肚,苏祉延整个人畅快了不少。
纪衍诺盯着少年,像是看穿了一般,悠悠地开口:“就算你喝酒,你身上的疼痛感不会减半分。”
苏祉延手一顿,不快地说道,“你就不能当作什么都知道嘛!”他体内有两种剧毒交织,虽然压制住了,但是身体会不断地传来疼痛,有时轻,有时重。尤其是寒冰煞发作的时候,五脏六腑像是被碾压了一般。
“医者建议而已,苏少侠。”纪衍诺将茶盏放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笑着说道,“在下还有事情,就先行一步了。”
“没劲。”苏祉延嘟囔一句,接着和自己的酒,入口皆是苦涩。
纪衍诺刚出酒楼,白术迎面走来,说道,“公子,京城来的人到了,走得是水路。”
“在何处?”纪衍诺一顿,脸色不变地问道。
“蓬莱客栈。”白术说道。
蓬莱客栈是宁城最大的客栈,可容纳上百人。里面有行走江湖的世家子弟,有往来的外地商人旅客,也有一些达官贵人,三教九流只要有银子都会选择住在蓬莱客栈。
“倒是会找地方。”纪衍诺淡淡地说道,“回去吧。”
“公子不去见见嘛?”白术一愣,怎么说来的也是当今太子,这知道了,不去见,是不是不太好?
“不去。”纪衍诺冷声说道,“来接人就让他亲自来接。”
白术不言,微微叹口气,自家公子讨厌的人,就算是神仙,也不会给半分面子,更何况是皇室中人,不对,有一个人例外,院子里救回来的那位小祖宗例外。除了纪绵希,纪衍诺从来没有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
“发生愣,走了。”纪衍诺将手中的扇子一合,明明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愣是多了几分老气横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家公子喜欢手里拿把扇子了。
白术连忙跟上去,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自家公子了。以前只觉得自家公子是长在药域谷无忧无虑的小公子,学一身悬壶济世的本事,以后会是一个妙手回春的医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印象里的小公子,慢慢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