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群猛然惊醒，他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手臂因为被头压着，略微有些麻，而在窗外则是空荡荡的机场，后半夜，攻击机已经大都返回。


    现在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打击任务，机场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庄群支撑着有些虚弱的身体起身，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当回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的时候，他不由得愣了愣。


    庄群的黑发一夜全白，男孩无奈的扯了扯自己的白发，随手用帽子遮盖住。


    胸口处的神秘学知识—《医生》，正在剧烈的燃烧着，似乎在回应庄群的愿望，只是庄群过去还没有下定决心，书中所说的投入最宝贵的记忆，让他难以接受。


    只是老人最后的安慰让庄群此刻的抉择偏向一边，他叹了口气，将电话拨通，这是那位枢机主教的私人号码。


    ……


    “庄先生。”


    主教听起来似乎就在等待着庄群的电话，他语速稍快，但是语调轻松，好似早就料到了庄群的选择。


    “我可以解决这次的事情，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庄群看着窗外开始被乌云再次遮盖的明月，机场外林间猫头鹰的长鸣让寂静的夜更加萧瑟。


    “以你的性命发誓，帮我照顾好沐兮。”


    ……


    “我答应了。”


    电话那头随着一阵沉默之后，是另外一道更加苍老的声音，对方在说完之后是一阵噪音似的杂音，随后是那位枢机主教无奈的劝告。


    “好。”


    庄群答应下来，这次他不会再失言了。


    在他的意识之中，原本的神秘学知识—《医生》开始快速蠕动，就好像内部有一个质量极大的点将外围虚浮的物质吸引过去。


    庄群听见了一声好似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是无意识间回顾的和沐兮的种种，一切直到庄群为沐兮弥补了肢体残缺的欢乐为止。


    记忆里面的画面快速褪色，随后消失在意识之中，茉莉的脸庞，每一个患者的脸庞，被废弃的红松的惨状和燃烧着的尸堆取代了它们。


    庄群感觉头痛欲裂，就好像有人用铁锥狠狠钻着他的天灵盖。


    伴随着刺耳的骨头破碎重塑的声音之后，就是巨大的空虚感，中间那个吸收了他全部过去梦想的点开始逐渐鼓动起来，庄群知道，这就是蓝灵家族老者所说的，投入记忆的时刻。


    “我要填满它。”庄群默念着，开始搜寻自己记忆里面可以被丢弃的东西。


    只是搜寻一遍，他却什么都不愿意丢掉，几个不痛不痒的记忆，只能勉强让洞口泛起一丝丝涟漪，倒是习得知识的成就感溅起的水花稍大一些。


    看着缓慢收缩的洞口，庄群知道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不多了，突然他灵光一闪，连忙打开电视，将直播间调动出来，这里面他还有大量的知识类礼物没有支取。


    在过去这些是他一点都不想要去碰的暑假作业，但是如果可以用一次小黑屋最后成就感的记忆与情感作为交换，从而避免那些重要的记忆被投入其中，那么无疑是很值的。


    他之前留意过，进入小黑屋的时候外界时间不会变化，而且他也可以强制退出小黑屋，如果进入之后孔洞收缩还是这么快，那就退出来好了。


    庄群下定决心，先点了一个不知道哪个老铁送过来的八段锦，艺多不压身，庄群勉励着自己进入小黑屋，随后惊喜的发现孔洞收缩的速度确实几乎停止了。


    这个孔洞吃的东西可挑剔了，只有那些极其重要的记忆才有价值投入其中，单纯学习的知识不够痛苦也不够欢乐，被投入的大都是习得知识后的喜悦。


    知识还是被存留了下来，四舍五入就是庄群白嫖了。


    只是随着一个又一个知识被取用，庄群发现自己获得的成就感越来越少，尤其是学习的知识完全没有任何正面情感反馈的时候，每一分都变得如此的困难。


    直到最后，即使是三四个知识体系都无法让洞口溅起哪怕一点水花，看着宛如无底洞的黑点，庄群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决断。


    首先是少年时的水塘，每一个贫穷但是快乐的夏天，水塘边青色的大石块上的凉鞋和零散的衣物，从斜着向水面歪斜的榕树上落下时候溅起的水花。


    记忆快速褪色，连同过去的印记一起消散在黑点之中，洞口微微荡漾，大概是不到百分之二的量。


    随后是那个初中的冬天，在篮球场上摔断腿的庄群被同学和老师簇拥着前往医院，班主任坚实的肩膀，同学在病床前的逗笑和欢乐。


    那份埋藏在内心的感动快速褪色，然后一样被吸入其中，庄群抹了把眼泪，这才不到半成


    最恐惧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选择忘掉了什么，这种患得患失让庄群恨不得立刻结束这次祭献。


    最终他已经没什么可以投入的了，剩下的每一个他都不想要丢掉，犹豫中洞口似乎是在催促庄群一样，猛然收缩，庄群只能将关于爷爷的记忆丢进去。


    那是秋日爷爷坐在摇椅上握着竹扇轻轻扇动，给他讲述着关于这个村子，关于他过去的故事，关于三国的英雄，关于唐宋的学子佳人，关于古老巫术的祭祀和祷文。


    只是到现在为止还只有不到三成，庄群坐在椅子上，看着黑点慢慢合拢，他看着那开始荡漾的水花，默默的将手放在了更加炙热的记忆上。


    “应该写本日记的。”庄群叹了口气，将这团记忆丢入黑点之中，容器瞬间饱满溢出，庄群原本还带着一丝丝侥幸心理，但是就像书中所说一样，只有最为珍贵的那个，才能让你物超所值。


    “抱歉了，吾友……”


    蓝色闪电伴随着男孩的道歉从他的七窍之中向外猛然涌出，当它们在鼻尖更向上的地方汇聚为一点的时候，周围的尘埃开始震动起来。


    似乎是什么东西被周围的空间所排斥，空气被扭曲的纹路之下，黑色的裂隙浮现，最终当凭空出现的光线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一条青色带着血线的根系从空中蔓延出来，攀附上庄群的脊髓，最终在风池穴的位置上进入大脑完成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