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包的手在抖。
他突然扬起手把手中的笔向拉森扔去,同时大喊着:“你杀了我吧!”
拉森一扬手,就把掷向他的笔抓在手中。
“地下,是一个大城市,非常巨大,可能你并不了解,但是它真的非常巨大,区区几条通道,并不会对它造成很大伤害。而我,只是要找一件东西,我没有兴趣去杀你们的人抢你们的地盘,难道这里的天地不广阔吗?我还需要到你们的地穴里去找食物吗?所以你完全不需要担心,我找到了……”
“我找到了!”
帐篷外传来一声喊,打断了拉森的话,我看到拉森的眼皮跳了跳,随后他又恢复了正常,直起腰,向门外喊到:“潘乱,让二马进来再说!”
但是一个人已经冲到了帐篷前面,一步迈进了帐篷里,那个人进来之后,潘乱才从门口探头进来张望着向拉森说:“队长,我才看到他他就已经进来了。”
“不要喊我二马了,队长。我找到了。”进来的人有些不满的向拉森说。
随即他看到我站在拉森后面,又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鱼包,住口不说了。
“你和潘乱去外面休息一下,等一会儿再说。”拉森扭着头对进来的二马说。
二马不像拉森那样高大,甚至跟我差不多高,或者还要比我矮一点,拉森让他去外面的话说得很快,二马退出去的更快,我知道拉森用刀的速度很快,在聚合板上面等导轨的时候他用我的刀切聚合板的手法,快的我看不到他的动作,我也知道韩昭的动作也很快,我进来的时候他拿走我握在手里的刀随后又挂在了我腰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比拉森的手法慢,但是这个被拉森喊做二马自己却不愿意让拉森喊自己二马的人的动作,比他们两个更快,拉森和韩昭是手上的动作很快,而二马,是整个人的身体快。
我连眼睛都没有来得及眨一下的时候,二马就已经退到了门外。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他在出去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因为他的目光在我的腰间停留了那么一瞬。
“你也出去。”拉森又拧过头对我说。
我站着没有动,我不想出去,我想在这里看着拉森最终会怎么对待鱼包的。并且,我在心底的声音在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怎么?不想出去,那也好,你正好可以在这里帮我一个忙,等下鱼包画出通道图了,你也帮他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拉森看我站着没动,却没有坚持要我出去。
但是我听到他说让我帮鱼包一起画图之后,我瞪了一眼鱼包,转身走了出去。
一走出帐篷的门,我就感觉到像是背了很久的重物从肩上卸了下去,在帐篷里,鱼包等人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敌意,但是他们三个又是和我同样来自掩体,而表面上对我很客气的拉森,嘴里说出的话虽然是对三个支援队的队员讲的,却让我感觉恐惧,那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拉森,韩昭,二马,甚至外面的潘乱,都不是我一直认为的那种愚蠢粗笨的地表人,从拉森对待鱼包的手段来看,拉森并不粗鲁,而韩昭一直在看书,读书的人也一定不会笨,二马虽然我刚刚才见到,但是能够独自一个人在地下出入,说明他也不是像我想象的那种只会用力气的野蛮人。潘乱……
潘乱站在帐篷门口,嘴里正叼一截小棒子,我走出来他看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走到帐篷外,二马坐在地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井道口转悠的四个沙拉。
沙拉少了一个……
沙子,到处都是沙子,踩在脚下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地表的光线,云苏曾经跟我说过人的眼睛是适应能力最强的器官,看来对光线的适应能力,确实很强,我在地下的黑暗中生活了那么久,见过最强的光就是激光武器发出的射线,但是对于太阳发出的万丈光芒,简直就是萤烛之火。
太阳正在头顶,脚下只有一小截短短的影子,我仰起头想看一看太阳,太阳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看向远处一望无尽的沙漠,遍布着高高低低的沙丘,地面,景色还真是壮丽,虽然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单调的黄色,极目所尽,看不到一点其他东西,沙漠的广阔,带给我的除了兴奋,还有一点疲惫。
我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文刀给我的一块饼,现在我感觉又渴又饿,没有水,我也不想去吃那块饼,按照拉森说的,我最多能在这里坚持九天,或者三天不到我也会变成沙拉。
摸到饼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文刀,不知道他伤的怎么样。
我就站在这里,摇了摇头,想想我自己,也是很可笑的,我被拉森抓上来,拉森对我却没有使出对支援队那些人的手段,我觉得即使他们对我用什么样的暴力手段我也不会像鱼包那样,怂。
我又摇摇头,我很快也会死在这里,想这些又有什么用,人死后不知道会不会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如果没有另外一个世界,那我死了,为掩体保守秘密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想,鱼包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的答应拉森。
可是我还是不会像他一样,怂,为了活命就出卖掩体的秘密。
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帐篷里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只是有一些低低的谈话声,大概拉森没有用其他的手段,鱼包应该是已经画了地下通道的图吧。
我这样想着,站着的这一会儿工夫,又出现了几次眩晕的感觉,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口渴的厉害。
帐篷里这时候传出噗通噗通两声响动,我转过身去看,拉森正站在帐篷门口,手里拿着那张白色的材料。那是一张纸,虽然地下不能生产纸,当我看到韩昭给了鱼包一只笔,我想到了那就是地表时代人们用来记录文字印刷书籍的纸。地下没有纸,我们没有多余的材料来生产纸,重要的东西都写在电子本里,在学校也只是使用虚拟屏上课学习。
“给他一根导轨,让他自己下去。”拉森用左手把鱼包推了出来,对潘乱说,又扭过头对立面喊:“快把剩下两个扔出去。”后面这句是对帐篷里面的韩昭说的。
潘乱去井道口准备导轨,鱼包跟在他身后,我看到他面如死灰,可能回到下面去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吧。我又自嘲的想,我都快要死了,而鱼包即使不好过总归还能活着。
剩下的两个支援队队员被韩昭一手一个提了出来,其中一个人嘴里不停的吐着血,站的很远都能闻到那股血腥味。
“给他一点水,”拉森用手指指我,然后又说:“你们都进来。”说完转身进了帐篷。
听到水字,我不由得舔了一下嘴唇,地表的温度相对地下并不算高,尽管这是在沙漠,但是水,在沙漠里,水,就是生命。
二马递给我一个壶,壶里面有半壶水,我接在手里,并没有马上去喝,二马看了看我,并没有马上离开,开口说道:“我叫冯白,你不要喊我二马。”
说完二马转身进了帐篷,我手里抓着壶,那壶是金属做的,抓在手里面是一片冰凉的感觉,我不知道二马为什么要跟我说这句话,不,冯白为什么要跟我说这句话,看起来他很在意自己的名字。
冯白……二马……他应该是掩体人。
这时候潘乱也从井道口转了回来,他在那边还驱赶了四个沙拉,沙拉似乎对潘乱很畏惧,看到潘乱就会慢吞吞的躲开。
拉森,潘乱,韩昭,冯白四个人都进了帐篷,我没有跟着进去,而是走到了支援队的两人身边。
支援队的两个人坐在地上,他们的双手已经被解开了,但是被吊在里面那么久,我想他们的手臂还在失去知觉不能动。其中一个还在不停地吐着血,地上已经吐了一滩红红的血,但是很快又渗到沙子下面,又被沙子的温度蒸干,变成干涸的一片红色。
我拿着水壶,没有喝水,而是蹲下身子,将水壶递给坐在看起来情况还比较好的那个支援队队员。
他没有接过去。
“喝点水吧。”我说。
他动了动嘴唇,随即又把嘴唇合了起来。
他还是没有动,我想是他的手臂还没有恢复知觉,我抓着壶送到他嘴边,他张开嘴,我倒了一些水在他嘴里。
看着他把水咽下去,我又把壶递到他嘴边,他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做叛徒,为什么要帮那些地表人做事?”他用眼睛盯着我,向我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没有帮那些地表人做任何事情,他们倒是帮我缝合了腹部的伤口,水,也是他们给我的。
我摇摇头,现在再解释那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指指不停吐血的他的同伴,“那个白头发下的手?怎么会一直吐血?”
吐血的支援队队员明显已经说不出话了,血不停地从他的嘴里涌出来,很快他身体里的血都会流干净吧。
“那个人,没有动手,是辐射,他比较严重些,比我们发作的快一些罢了。”说完,他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很快,我们也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