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后来得知顾念竟然因为投降而被人肆意侮辱,贬低耻笑,一个个心中都怒不可遏。
他们心中的何将军,分明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朝廷轻他们,贱他们,视他们的人命为草芥。
可是何将军却愿意与他们同甘共苦,甚至是以身犯险!
到了两难抉择的境地下,她的选择却是护住所有人,却独独忘了自己。
她宁愿承受着一切的指责侮辱谩骂和不理解,只为给他们谋一条生路!
他们怎么能让何将军沦落到这个地步?!
是以,在西楚国夺回失地以后,只要是青壮年的劳动力,全都自愿从军。
他们要用铁血一般的事实,打破那些不堪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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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西楚国派人送来的宣战书,韩瑾舟十指紧握成拳,眸中尽是一片幽寒。
“皇上?您看我们要不把何大人交出去吧。”地上跪着的老将军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道。
“不行!”
“否则,为了一个人,与西楚国开战不值得啊!”
“皇上,请您三思啊!!”
说罢,老将军狠狠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而脸上早已是涕泪横流。
“啪——”
韩瑾舟一掌狠狠拍在了桌案上,阴沉着脸,冷声道:“朕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此事休要再议!朕要你明日一早便出兵!”
早就站在御书房门外不知多久的顾念,闻言彻底忍不住了。
她推开殿门,缓步走了进来,而后一甩衣袖,整个人跪了下去。
“陛下,让臣回去吧!”
早在顾念进屋时,韩瑾舟脸上的表情就控制不住的一变,而现在看到她竟然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他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扶起她,“沐珩,你身体还没好,朕不是说了吗?你以后可以不用再下跪。”
顾念闻言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是想挤出一抹笑来,让他不要担心,见他着急的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方才说了什么,她只好再重复了一遍,“多谢陛下挂怀,臣没事,让臣回去吧。”
说这话时,她目光直直的看向面前的人,其中的郑重之意不言而喻。
这句话,若是由其他人说出来,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这人坚定的神情,韩瑾舟张了张唇,只觉得喉间干涩不已,胸口闷的发疼。
她,就这么不想留在大梁吗?
似乎是看出了面前这人的心乱如麻,顾念开口解释道:“陛下,臣自知时日无多,若是能以臣这微薄之躯换取天下太平,臣愿意!微臣不希望陛下因为臣而引起战乱,使得天下再起纷争。”
“臣,唯愿无殇。”
说到这里,她眸中的泛起了一丝光亮,似乎是看到了那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的盛景。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陛下,您会是一代明君的,对吗?”
韩瑾舟看着面前苍白脆弱又温柔至极的姑娘,听着她口中一字一句坚定而认真的话,一阵恍惚。
她说的半点没错。
她的确是将死之人了。
他狠狠闭上了眼,似乎这样就能掩饰住眸底的沉痛哀色。
他后来亲自去审问了那个刺客。
无论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可最终……
得到的消息也只有,她是丞相一支的余孽。
而那五毒散的解毒之法,却半点也拷问不出来!
直到最后,那人奄奄一息之际,她才终于开口。
那个时候,她身上分明已是遍体鳞伤,到处都是伤痕,血肉外翻,几乎看不出个人形。
可是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她笑得张狂,放肆极了,似乎是想要把这一辈子的笑话都笑尽了。
终于,她缓缓开口道:“狗、皇帝……哈…哈哈…啊哈…当初我还真是杀对了人!!实话告诉你吧!!五毒散…根本没有解药!!!”
她整个人痛苦不堪,却还是疯癫的笑着。
“哈哈哈哈哈,怎么样?有了希望又绝望的滋味,好受吗?!哈哈哈……”
然而没有给她再开口的机会,韩瑾舟一刀直接了结了她,给了她个痛快。
或许,这才是她的真正意图吧。
……
“好,朕依你…”说完这句话,他低垂下眸,不忍再看她的眉眼。
如果再看哪怕一眼,他都怕……
他会收回方才的话。
可是不能再这样了……
他已经亏欠了她太多太多了,如今,她只有这么一个心愿。
这样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请求,难道即便如此?也不能答应她吗?!
他真的不能,也不该那样了。
或许,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臣,谢过皇上!”顾念缓缓退下,而地上的老将军也随之一并退了下去。
徒留韩瑾舟一个人站在这空旷死寂的御书房,面对着冰冷冷的殿墙。
他迈步想要走回去,可是身形却控制不住的踉跄了一下。
他抬手扶住一旁的桌案,稳住身形,可是在手移开后,却在案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血手印。
他无力地闭上眼,眸中氤氲已久的泪瞬间滑落。
早就知道的。
他早就知道。
早在当初用西楚子民威胁她之际,他便知道。
她最是心软。
可是他偏偏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的心软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现如今,他终于是栽了。
他终于明白了当初她做出投降这个决定时内心的挣扎与决绝。
可是……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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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国的人来的很迅速,第二日便派了专门的马车接顾念回去。
顾念慢慢走出宫门,正要上马车,一只手却陡然间出现在她面前。
她抬眼看过去,就看见,马车上坐着的人,赫然是——何砚书!
她震惊了一瞬,很快平复下来后将手搭在了那人手上,何砚书手中略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拉到了马车之上。
今日,韩瑾舟并没有来。
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马车已经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大梁的皇宫,渐行渐远。
在顾念看不到的一处角落,一个人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直到看到那马车的背影都彻底消失不见之后,他才终于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