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新生


    安陌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破旧的老式小区连路灯都没有，黑漆漆的夜路偶尔传出几声苟延残喘的蝉鸣，萧瑟又阴森。


    “你自己住在这里，晚上回家不会怕么？”穆西泽吐出口中的烟雾，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怕啊，如果天黑了都是她掌控身体回来的，她很厉害，什么都不——”安陌说着说着，话音戛然而止，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即将把“她”从身体内除掉的问题。


    “那么以后呢？”穆西泽明白安陌口中的“她”指的是那个很厉害、脾气也蛮火爆的副人格，故意挑明了问的赤裸，“杀了她以后，你自己怎么回家？”


    安陌被“杀”这个字眼吓的脚步一顿，手足无措的低下头沉默着。


    穆西泽也不急，很有耐心的等在一旁，手中的烟抽完又点了一支。


    他的问题表面看上去是在关心主人格日后的安危，实际上他却是不动声色的引导对方将重点放在了前半部分，也就是去掉副人格这一点，还过于危言耸听的选择了“杀”字。


    他承认，他讨厌异性；他也承认，那个女生的副人格并不是什么讨喜的性格；但是，作为双重人格中的副人格，他愿意帮一帮他的同类。


    目前为止，在他的计划中，帮助副人格将建立在摧毁主人格的基础之上。


    “总会有办法的，我……我会变得勇敢……我还可以去学防身术……甚至……”安陌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却又大到足以令穆西泽听清。


    “你有那么多的时间和金钱么？而且……恕我直言，”穆西泽打断的时机恰到好处，提出的每一个要点都牢牢踩在安陌的命门上，“如果你可以变得勇敢，早在当初受到外界强烈刺激时就爆发了，而不是产生副人格。”


    安陌又沉默了。


    是啊，时间、金钱，还有性格的改变……这都是她所缺失的，甚至是永远缺失的……


    她无助的蹲下身去，双手抱着脑袋失控的喃喃道：“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有什么办法……”


    穆西泽感觉到刀子已经插的够深了，于是又化身为白衣天使，在阴暗的空间内散发出温暖而耀眼的光芒：“我会帮你的，帮你慢慢变得勇敢，和坚强。”


    安陌仰头望着穆西泽，他嘴里还叼着香烟，那点微弱的火星此刻在她眼中胜过正午最明亮的太阳；他的语速十分缓慢，却显得格外铿锵有力，令人情不自禁的想去相信他、依赖他。


    “穆医生，您真是个大好人！”安陌感动的泪眼朦胧，立即有了站起来继续前行的动力，不料蹲的太久，脚有些发麻，仓促间她一个踉跄朝前扑出去，对面正是穆西泽。


    说来也巧，就在安陌起身的瞬间穆西泽正转身去到垃圾桶旁扔烟头，于是完美的躲了过去，导致安陌摔倒，掌心撑着地面滑开，鼻尖几乎碰到了地上的灰尘，差点破相。


    安陌才收回去的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这次没有忍住，豆大的泪珠直接顺着脸颊滚落，她想伸手擦，然而混着脏污的掌心已经血肉模糊。


    穆西泽听到声音回头时，一脸的惊讶，连忙走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趴在地上的女生哭了两下，换了个语调回答：“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还不扶我一下！”


    穆西泽明白对方这是切换了人格。


    既然现在是副人格掌控身体，他倒不是很介意扶一下了。


    他隐在夜色中的脸庞微微一笑，尔后带着点关心的口吻道：“来，我扶你起来。”


    穆西泽挑了安陌没有伤到的手肘处搀扶，听到对方起身时禁不住的连连吸气，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要不要我催眠你，让你暂时忘记疼痛？”


    安陌嘴角抽了抽，有心想甩开对方却没力气：“穆西泽，穆大医生，我拜托你行行好吧，对待我这个将死之人能不能多一些善意？”


    这时候不是该问“我带你去医院吧”么？


    穆西泽在听到“将死之人”时皱了皱眉，尔后轻声道：“没事，你会以另一种方式获得新生。”


    这话说出来十分有歧义，听上去像是在安慰她被除掉以后或许能转世投胎之类，然而实际内容只有穆西泽自己明白，那是真正意义上的重获新生——以这具身体的主人，唯一的人格，存在着。


    “什么新生不新生的，”安陌嗤笑一声，仿佛也同时带走了身上的疼痛，整个人的气场都显得轻松无比，“我还在她都照顾不好自己，但愿我消失以后她能过得好就谢天谢地了。”


    穆西泽抿了抿嘴唇，突然道：“走，我带你去医院。”


    他转身就要走，安陌却是一动不动：“不去，没钱。”


    “我给你付医药费，可以了吧？”穆西泽坚持。


    “那当然可以。”安陌乐了，颠颠的跟上去，膝盖也有些磨破了皮，疼的她呲牙咧嘴的。


    穆西泽有意无意的放缓了脚步，闲聊起来：“你们天师不是应该很赚钱的么？”


    安陌答，语气听不出喜怒：“她不让我用这种方法去赚钱，说什么泄露天机会折寿的。”


    穆西泽即便没怎么和这个行业接触过也明白，有些事是可以说、可以做的，否则天师这个行业岂不早就灭绝了？


    至于天机，他估计着对方也没强到能参透天机的地步。


    穆西泽越发觉得那个主人格是个奇葩，好感度从负一百直降到负五百：“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成为天师的？”


    安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哪来这么多问题，我天赋异禀行不行啊？”


    她怕再被问下去说多了露馅，一开始她可没想过会与穆西泽待这么久，更多的事情发展还没有计划呢。


    于是安陌转移他的注意力：“比如你身边现在就有个小鬼，正拉着你的手一块走呢。”


    穆西泽闻言触电般抖了下手，尔后僵硬着身体扭头问安陌：“……你是说真的？”


    安陌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反而埋怨道：“哎呀你别这么大反应嘛，都吓到孩子了。”


    穆西泽彻底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