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住心中的悸动,柳默霍然后退,暗忖若是上前迎架,自己不被劈入地底才是奇迹,同时紧握“虚无”,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来势,暗中借助周围的自然之力,使它们附于自身,加持剑体。
剑圣很快赶上了他,在最后的时刻长剑配合步法骤然劈下,并未因柳默的退避而延误出招的时机,好像他只是在原地踏步一样。
柳默突然如弹簧般后跳弹起,将九成功力灌入“虚无”,双手持剑直直挥出,不偏不倚地架住敌剑。
剑圣招式不改,任由他折腾。“嗤”的一声,犹若扯裂布帛,甚为刺耳,柳默如劲箭般向后斜斜射出,忙以九宫步法缓解倒冲之势,又把涌至喉咙的一口鲜血硬生生咽了回去。
剑圣这一招有很强的穿透和回旋之力,将柳默蓄势待发的力道搅散,让他有力难施,无招可用,最后只剩硬拼一途。可若是直接硬拼不用技巧卸力,恐怕连三招都撑不住,这点柳默再清楚不过。
“斧凿之气太重,不够浑圆如意,过于死板,少了点灵气。”剑圣表面不满,心中却知柳默看出了自己招式中的名堂,暗地里还是赞了一句。
剑圣的招式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敌人的意志,令人不敢看,但又忍不住要去看个究竟。乍一瞧他像是凡人,可无形的气势早将他托至超凡入圣的顶峰——那似乎是任谁也无法攀越的剑道之巅。
这人,真的能够战胜吗?
柳默猛地甩甩头,将所有颓然杂念全部清出,凝聚信心和战意,准备迎接下一招。
“第三剑。”
剑圣动了,“虚无”前点,缓缓画了个圆,剑尖所到之处生出一片残影,但是道道剑影恍如实质,剑过而不消,一直停留在他身前。紧接着,“虚无”穿过剑圈中心,刺向对手,所有剑影均被带动,一剑如万剑,看上去慢慢悠悠,却又迅捷无比,恰似隔岸观潮,好像已然慢无可慢,实际上竟是快至极点强至极点!
柳默心头难过之极,两人功力明明不相伯仲,可自己即使借助了自然之力,依旧及不上剑圣之万一,而且这人奇怪的剑势层出不穷,如渊似海,每回都不一样,剑理玄奥难解,细观下去似曾相识,可又远远超出自己的武道认知之外,让自己猜不透摸不清,总是被动接招,没有丝毫采取主动的可能。
好不容易正面挡过两招,柳默再一次陷入进退失据的局面,如首次面对剑圣那般,身陷惊涛骇浪,无助和彷徨一齐奔涌而来。“不对啊!怎的会这样?”他在暗中不停地呐喊,剑圣的剑意似乎突然就变了,变得无法抵御,莫可抗衡。
柳默茫然抬剑,完全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也学着他那般画圈,进而点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破解这高深莫测的一招吧……
“轰隆隆!”柳默意念中一阵轰鸣,周围的一切不见了,入眼处是一座神台,自己正盘膝坐在床上,窗外雪花飞扬,狂风呼啸,一股暴虐的冷意袭来,寒心,彻骨。
“我败了……”
“竟是连三招都未挨过!”
柳默心下凛然,那种挫败感,加上深深的不甘,令他忍不住就要失声恸哭。
便在此时,一连串的惊呼传入耳中。
“……师弟救我啊,有鬼,鬼又来了!”张盛在门外大喊大叫,稍后就冲破房门闯了进来,噌地一下窜上床,躲在柳默身后,揪着他的衣衫不住打颤。“不,不好了,它来了,我怕,师弟,它追我呢……”张盛语无伦次,苦苦哀告。
柳默终于明白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弄了半天,原来不是剑圣突然“耍赖”变强,而是自己被师兄吵醒了。苦等了两个多月,日也思,夜也想,可算将那个奇异的“梦”给盼了来,哪知竟被这该死的“鬼”从中作梗,捣乱搅扰?
柳默憋着一股怒气无处发泄,责怪师兄吗?他不忍。但要说将这些怨怼无声咽下,那更加不可能。伴随着一声暴喝,柳默唤出“绝尘”直接跃出门外。但见院内光线惨淡,四周黑气渺渺,若有若无,白茫茫的雪花随风飘落,所有事物模模糊糊。
柳默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上方窥探自己,愤然中拔剑出鞘冲天而起。五行之力引入剑身,大地抖动,风凝雪止,“绝尘”指天画圆,道道残影徘徊不去,荧光自剑圈中心刺出,一剑出万剑随,大片仙雾荡起数不清的雪花,在柳默周围旋转不休,五色流光与剑气一同直入云霄,仿若一条绚丽斑斓的长龙挣脱了束缚,恣意翱翔。
张盛也跟了出来,缩在门角,呆呆地注视着上方的柳默。这一刻,在他的心目中,师弟不再是师弟,而是那霸绝宇内、降妖伏魔的神灵化身,他的气势独吞山河,手段通天彻地!
“鬼啊,以后你不敢再来了罢。”张盛在心中悄悄地念道着,目光仍旧锁在那不可一世的身姿上。
……
这一招,好像是“剑圣”方才用过的,自己怎么可能……
莫名的惊讶持续了数息,柳默怔了怔,旋即便回过神来,掏出如意乾坤圈甩向上方,跟着喝道:“你若再敢骚扰我师兄,在下就不客气了!”
高空之上,宝环洒下一蓬银芒,穿过了狂风大雪,罩向地面。刺眼的雪亮中,似有一道黑气一闪即逝,柳默没有看清,也根本看不清,他仿佛听到了数声幽幽的叹息,哀哀凄凄,似低吟,似呜咽,瞬间远去,更不知是真是幻。
柳默放弃试探之念,瞅向手中的绝尘剑,低头沉思。
无意间,自己竟然接近了剑圣所展示的剑意,而且清晰地感觉到了它的存在。刚刚那一招,放在往常是绝对没有可能施展出来的;而且修为也在这超越极限的一剑中,踏入了空明中期。这些多亏了那只“鬼”的不期而至,可它又破坏了自己与“剑圣”的十剑之约,柳默真不知该恨它怨它,还是感谢它……
不如,就任它去吧!
张盛见师弟“赖”在空中不下来,试着喊道:“你也见到它了吗?它,它都走啦,你快下来吧。”
柳默应声而落,看着张盛一阵无奈。他并不打算将实情告诉师兄,累其自责,可这样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呢?
张盛的眼神空净明澈,单纯地透露着内心的欢喜,他哪里知道自己破坏了师弟的修炼?只是在某一瞬,师弟在心中的地位,已跟师父差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