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之苦怎比得上摧心剖肝之痛呢?
卢宋晁冲一旁的守卫做了个手势,那守卫示意,即刻将陆川绫的骨笛呈了上来。
卢宋晁拿着那骨笛走到唐引面前,假似端详着骨笛上的细纹,他与唐引仅是一笼之隔,他的目光虽在落在骨笛上,余光却瞟着唐引手足失措的模样,他甚至能感受到唐引周身的杀气,不过他本身就是个将死之人,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况且,在场这么多人陪他一起上路,他又有何惧?
“我的好侄儿,你要不要猜一猜,如今你的阿绫是生是死,是全是缺呢?哦对了,老夫差点忘了,还有她肚子里,你们那未出世的孩子,真是可怜啊,都没来得及到这世上走一遭,就——”
“四叔!”唐引不停拍打着铁笼,声声颤栗:“四叔、四叔你不要伤害她,只要你答应不伤她,我愿意、我愿意替我父亲赎罪!”他颈间的巫咒若隐若现。
“都到了如今这情形,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讨价还价?嗯?啧啧,这骨笛上的纹刻老夫很是喜欢,不过看起来,和你剑鞘上的纹路工刻倒是大同小异,倘若老夫猜的不错,林家丫头这笛子,和你手里的剑应皆是出自你一人之手吧?”
卢宋晁这话让在场众人云里雾里,要知道,这骨笛可是从陆川绫闯江湖起,就已经是她的随身之物了,陆川绫大约是十三岁的时候,在江湖中闯出她自己的名堂的,如今陆川绫十七岁,在众人的印象中,这骨笛也就跟了她四年,照卢宋晁这话的意思,这骨笛是唐引做的,那也就是说唐引和她已相识了四年!算起来,那会儿唐引正是二十一岁,可怎么之前从未听过唐引的名号呢?
唐引默住了,他早该知道,卢宋晁今日是万事俱备无须东风,卢宋晁既是早有预谋,又怎会在他一声声的恳求之下,就让自己预谋已久的计划功亏一篑呢?
卢宋晁将骨笛递给守卫,娓娓的替众人解着惑:“不知各位可还记得,那日在玄音天宗的那只黑嘴墨莺鸽?想必大家都认得出,那是雾提门饲来传递消息的飞禽,而林家丫头也说了,那是给她师傅的信,误送到了她这里,可当时那只莺鸽,却不是冲着她来的,不过是被她抢先截下了,大家也都知道,林家丫头的师傅,往年和雾提门的温老有些私交,而看那只莺鸽当时的朝向,不用我说,各位也都知道是冲着谁来的吧?不知老夫这样说,诸位可能听得明白?”
“城主是说……少城…哦不,唐引就是陆黛蓝的师傅……毒老?怎么可能呢?一个是年过古稀的老头,一个是身形俊朗的少年,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不知城主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一人发出了质疑声。
不过想来也是,这种耸人听闻的消息换谁谁敢相信?
“起初老夫也是觉得难以置信啊,可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各位应该知晓高丽的易容秘术是多么高明吧?足以将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卢宋晁说。
“那城主您当初为何要说他是您的亲子?”那人又小声嘀咕着:“再者,就算他真是毒老,我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何况他还为若水千阁保住了唯一的血脉,这一点,也足以抵消他父亲的罪过了,当日陆姑娘列出了我们的条条罪证,我们也反省了不少日子,我们的确是愧对他们师徒……”
卢宋晁怎么也没有想到,都到最后这一步了,给他添堵的竟然是平时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之众,这群人能有什么觉悟,无非就是些怕丢命的怂包罢了!
卢宋晁朝守卫使了个眼色,守卫示意,当即便将方才那个为唐引说话的人斩杀。
至此,引发了一场血斗,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可唐引仍不为那些为他而死的人感到惋惜,因为这些人,从前也是在那万千诋毁里的添过油加过醋的,他不会为这种人感到惋惜,相反,他只会觉得这些人,虚伪。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有挽救的余地,并不是所有的施暴者,一句简单的忏悔之言,就可以变成无辜的旁观者。
一场暴戮的厮杀,一架似是与之隔绝的铁笼立在其中。
卢宋晁假意与他人打斗周旋,实则却是暗自在掌心酝酿起惊炽焰阳诀,这是他的成名绝招,也当年助得他当上武林盟主的神功,他趁唐引不防,一掌将惊炽焰阳诀打进铁笼,这一掌用了他十成的功力,别说唐引不防,就算是唐引有心要防,可那铁笼里,就那么点地方,他又如何避得开?
这一掌让唐引的后背狠狠撞上铁笼,他嘴角的血一点点滴下,染红胸口一大片,好在他身着大红喜服,就算这大红喜服浸泡在血水里,也不大能看得出来。而他只能半跪在笼罩中,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撑着地面,若不是铁笼太过狭小,他早倒下了。
卢宋晁这一掌万分凌厉,他本就是虚弱之躯,如今他用尽全力直取唐引性命,强行从病弱残体中汲取力量,致使自己也伤得不轻,他想,这一掌下去,唐引必死无疑!
唐引虽重伤,却还没到濒死的地步,所以他体内,陆川绫先前为他种下的两为蛊,尚未被唤醒,他庆幸两为蛊没有被唤醒,否则他会为了杀卢宋晁,而拼死撞铁笼,这样的话,强烈撞击致内脏破裂出血,估计想不死都难。
他吃力的盘腿坐着,拿出摇铃,刚要念咒召来洛缠,可想了想,如今他这重伤之躯,恐是不能用巫法为洛缠渡保护层了,他看着手中的剑,毅然决然放下了摇铃。
他将剑从剑鞘内拔出,那的确是一把精巧绝伦的剑,可这剑却与别的剑不同,这剑的剑脊镂空,上面串了一串小铃铛。
唐引轻轻拂过那串铃铛,一阵微弱的铃声响过,唐引忽然拿剑在掌心划出一道口子,随即将血滴到铃铛上,一颗一颗雨露均沾。
刹那间红光骤现,将唐引整个人都缚进了红光里,忽然,如陆川绫说的那样,唐引仿佛在那一瞬间就失聪了,他听不到所有人的声音,只能看到所有人捂着耳朵那痛苦狰狞的模样,随之而来的,便是七窍流血,或许再过不久,这里便会成为第二个若水千阁,而这里的所有人将会全部变成被吸干了血液的干尸……
卢宋晁忍着震耳欲聋的铃声,点燃了导线,随即便朝地牢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