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四儿明白得有些晚,这傅兰砚往他心里一扎,就再也扯不出来了。
硬要扯的话,那是连着血肉牵着骨,稍微动一动,都是呲牙咧嘴的疼,眼里泪花儿都不住地往外冒。
其实真要论起来,若说傅兰砚什么时候真的将这小戏子放在了眼里,那大概是在城楼上,小戏子铿锵有力的戏腔回环在日军前时。
那时候,他才真真的知道,原来这小戏子,也有几分傲骨。
只可惜,到了那一刻,他们都该死了。小戏子心里头的一腔爱意,到了也没能告诉他。
现在的柳四儿,还不能预知到那几年之后的遥远未来,他看着傅兰砚,蓦地下定了决心——
就算是傅先生现在不喜欢他,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死死地把傅先生绑在他这儿。
现在不喜欢,可日子处得久了,就总能喜欢上了吧?
柳四儿把花瓣衔在嘴边,他肤色生得白,嫩白的一张脸映着鲜红的玫瑰,倒还有种奇异的美感。
他含着花瓣,说话都是含糊的,却也不妨碍那股子幽怨的味道飘出来,“傅先生难道不喜欢我了么?”
傅兰砚刚想回头,他就从背后抱住了傅兰砚,双手死死环着对方的腰,“傅先生,我给您唱一曲戏,可好?”
看着这二人的搂搂抱抱,香兰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仿佛这两人不存在似的。
傅兰砚半是被迫半是自愿地被柳四儿拽走了,临走还不忘十分绅士地帮香兰关上了房门。
门板轻轻闭合起来,阳光又被隔绝了出去。
香兰这房间朝向不好,一年到头都是潮湿阴暗的。
听说以前戏班里有个戏子被人搞大了肚子,吊死在这里,一尸两命,每到晚上就能听着哭声。
看着闭紧的房门,香兰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里升起几分怜悯。
感情这玩意儿么,不都是一阵子的热度,过去了就过去了,还真能把这当命一样活着不成?
要了她?
傅兰砚不过是醉了酒,在她房中留宿一晚罢了。像他们这种贵族少爷,怎么可能与她这样的戏子真的有染呢?
昏暗的房间里,灯光也绿黯黯的。香兰一扬手,殷红的玫瑰花瓣洒了一地。房间内回响着滴答滴答的规律声响,她侧头望去,是傅兰砚送她的珐蓝自鸣钟。
镜头的最后,定格在残落的一地玫瑰上。
林宁清喊了“卡”,他点了点头,演员们的状态都不错。
尤其是楚南洺,他本来以为,盛时舟的到来会让楚南洺从戏中脱离出来。但现在看着,楚南洺还是沉浸在角色里——这样的状态很不错。
林宁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盛时舟的一颗心却沉了下去。
他之前做了无数次的尝试,想把楚南洺从戏中拖出来。每次瞧着似乎都成功了,可一回到镜头前,一切都白费,瞬间打回原点。
或许楚南洺是真的爱着柳四儿这个角色,他想把自己的灵魂、生命、思想都奉献给这个角色,成全柳四先生的一代传奇。
但看在盛时舟眼中,他的一颗心就莫名地揪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