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后心中以为本尊是谁?”
翼银烟努力微笑,掩饰心中不安:“你是月宸不是吗?”
“发现原来是本尊,是否令魔后失望了?”
他冷言冷语,带讥带讪。
“怎么会呢,月宸怎么会这样想呢?”
闭了闭眼,再大口地吸了一口气,翼银烟恳求地说:“月宸,能不能听我解释?”
似乎不管她做何解释,都是可有可无的辩解,可若是今日不能说个明白,这便会成为她和柳月宸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她对柳月宸的情也就再也无处安置。
可是这个梦境,自己要如何说起,这根本就是一个解释不清楚的事。
“你先别生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烟儿只是想起了今日的梦,在害怕......”
“玉恒是谁?”柳月宸一语中的地打断了翼银烟的话。
最害怕的事终于来了:“玉......玉恒是翼城的翼将沈严棋的次子。”
柳月宸皱眉:“沈玉恒?”
“你是怎么知道的?”翼银烟疑惑,回想起当初在翼王府中他询问起的青衣少年的事,“难道,当初在翼王府的姚逸园里,你还是不信我,还是去查了他?”
“之前为你吹箫,那夜,你没来得及等本尊前来便已入睡,当时你在梦话,那是本尊第一次从你口中听见这个名字......”
“所以,当初本尊在翼王府中所见的那个青衣少年,就是沈玉恒?”
翼银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也终于明白那天晚上为何他会扬长而去,寻了淳宛琳。
她只能承认:“......对。确实是他。”
“他为何可以自由出入翼王府里的银燕殿?”
“他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与我青梅竹马。”
“烟儿为了他,不惜在本尊面前瞒了这么久......”瞳孔潜意识地放大,柳月宸双眼中出现些许晶莹的光圈闪烁,“是本尊破坏了你们二人的姻缘,如果没有本尊,你们便在翼城共结连理,幸福美满了是不是?”
叹了口气,翼银烟自知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淡淡回话:“是,他是我的初恋,当时我以为,今生只有他能够给我幸福。所以,远嫁魔宫非我所愿。”
随后她仍想要解释:“当初我惧怕你,我怕你知道他的身份以后,会对他不利,所以我才隐而不说,后来也没有提的必要,我才......”
柳月宸的眼神陡然黯下:“原来你日思夜想的人一直是他。”
对于日夜思念,翼银烟确实一直在沈玉恒与柳月宸之间徘徊,她心虚,一时不敢搭话,却也是若有若无地摇头。
“今日本尊提前赶来见你,许辛婉说你‘思念过深,羞于言表’,你不知,本尊听了有多高兴,如今,本尊也终算明白,你确实是‘思念过深,羞于言表’,可你所思念的,你羞于言表的却从来不是本尊。”
“不是的,今日烟儿想的确实是你......”
柳月宸的双眼亮了一下,却又很快暗淡,似从天上划过的流星,留下一尾无比璀璨的光辉,却又在瞬间消失于漫无边际的夜空里,空留无上的深深寂寥。
“只是今日。”
此事仿佛被越描越黑,怎么都无法说清楚,翼银烟急了,一把握住柳月宸的脸道:“不,月宸你好好回忆一下烟儿对你的心意,你就知道......”
柳月宸嘲讽一笑,打断她无力的辩驳:“你的心意,一直以来,魔后都是在拒绝本尊,你从不争宠,也不曾主动来探视本尊。”
默默松开自己虚脱的手,晶莹剔透的泪似接到发射的号令崩肆涌出,从她的眼角边开始划出一个个坠落的漂亮弧度。
是啊,她一直都将心意藏在心中,从未主动探视他,从未主动关心过他,就连他的胃疾都是身旁人无意间透露的。她根本就没有尝试主动去了解过他,也不曾对他的感情有所回报。
看着此刻黯然销魂的柳月宸,她竟为他感到心疼,想起他对自己的好,无休止的好,而自己呢?翼银烟无话反驳,一切都是她的错。
看着翼银烟沉默的泪,柳月宸心中下了定夺,一切思路已经理清。
“所以,你不接受本尊,你无法爱上本尊,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了沈玉恒,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他将头扭向一旁,似不愿被翼银烟看见自己苦涩的表情,还有眼中的混沌:“起初,你不屈服,碰都不许本尊碰。后来你见无法回头只能认命,才不得不接受本尊对你的好,以保留你仅有的‘魔后尊严’,因为在这个举目无亲的魔宫中,你也只能保住自己的尊贵,以此保全你身后的翼城,还有他!”
越说越发激动,高昂的情绪将柳月宸驯化,他掐紧的拳随着语调在微微发颤。
翼银烟被他的气势吓得失魂落魄,再也不敢看他。
十指伸来,她被迫扭脸看他,他的掌已不再温热,比往常还要清冷几倍,一如冬日嗖嗖狂卷的飞雪。
“如今,你愿意在本尊面前假意缠绵,也是因为惧怕,是吗?”
翼银烟回过神来,伸手反握他的冰掌,见他想要缩回便使劲拽回,紧紧相握,意图将它捂热:“不!不是的,烟儿对你是真心的。一开始我的确不能轻易把沈家公子放下,可是与你相处久了,你的好你的坏还有才情,都让我情不自禁想要靠向你。当上魔后,虽不是我的本意,可是当一个好魔后的心愿,是因为你,烟儿是为了你才用心许的。”
虔诚的目光不掺杂丝毫作假,她用尽所能想象的所有词汇,一股脑把深藏于心的真实感受倒了出来。
柳月宸似有动摇,他松开了她的手,欲替她擦拭眼角的星光,可不知怎的,又将手缩回,冷冷道:“你说,你的梦,你梦到了什么?”
翼银烟全身一颤,无辜的红唇也止不住地发抖:“我梦到,我梦到了你,我梦到我们之间亲密无间,像现在这样,可是后来,我我被吓坏了.....”
“你被什么吓坏了?”
柳月宸穷追不舍,见她不敢开口,怎么都说不出来,他似乎想明白了,脸色一黑,“你看到了沈玉恒,你梦见到他了。”
他凛峻的脸仿若永远也不能被日光照射的山背,终年阴风阵阵无光无温。
“我,我,”翼银烟快要崩溃了,她止不住委屈地抱头,疯狂地摇,“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原本觉得,这是一个美梦,多日未见你却仍能与你在一起......可是不知是为何,后来我我看见沈玉恒的脸,这个梦的感觉太真实了,我有些怕,所以我才会误以为适才的一切皆是梦,这才将你推开。”
此番话不仅没有打动柳月宸,还令他在心中耻笑自己的多情,嘴角挤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恨恨地看翼银烟:“这就是你心中真实的情感。烟......魔后,本尊为你努力再多,也终究无法打动你,你也始终心有所属,梦到他,是因为他始终是你心中唯一。”
似乎从此刻开始,他便已失去拥有她的资格,再没有喊她名字的意义。
垂下头来,他不愿看到她默认的神情,缓了缓情绪,抬头再看向她时,眼中再无闪烁。
一颗幽蓝冰晶在翼银烟跟前跌撞在黑袍之上,圆滚滚地弹开又落到她脚边,在碰到她粉鞋边缘后也不能融化,似乎想要从此就长那里,让她永远记住柳月宸此刻的心情。
隔着粉鞋,她都能感受到冰晶那霜凌彻骨的寒温,刺得她心中绞苦。
咽了一口无法释放的苦涩,他决定要结束这场将他鞭笞得体无完肤的酷刑。
见他坐起,翼银烟迅速伸手抱向他的腰,她怕他一走,便再也无法挽留。
“不不,不可以。月宸,烟儿错了,对不起,我认错好不好,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烟儿以后......”
柳月宸伸手回握,却狠心地屏蔽心里生出的百般不舍,在绞杀人心的寂静中掰开了她尽力的手。
他冷冷地说:“魔后好生歇息,本尊累了,想出去走走,夜已深,就不需魔后陪同了。若魔后乐意,最近也就在媛凤殿内将养着吧,本尊政务繁忙,日后恐怕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来看你了。魔后身后背负的可是整个翼城魔民的命运,端稳你的魔后仪态,好生保重。”
无情的话针针入骨,一如割袍而舍的绝情灭意。
半张着嘴,翼银烟猛地一吸令人生疼的空气,失意之声从干哑的喉间使劲地抽了出来。
柳月宸不是没有听见她的绝望,只是头也不回,说走就走。
不管是否会给入夜春寒侵体的机会,翼银烟无助坐地,只顾掩脸而泣:“柳月宸,你......”
此刻的心痛,比失去沈玉恒那日更胜百倍。
次日一早,暖阳入屋,卯时未到,李芸生发现只翼银烟一人在床上静坐,问她什么话,她都只字不语,似受了一场五雷轰顶般的打击,变得了无生机。
李芸生顿足着急,却只见翼银烟双眼泛起无辜凄凉,白花花的晶莹在眼眸里不停打转。
此时许辛婉气喘吁吁跑进了屋,一脸诧异地看着翼银烟,似有什么话想要禀报。
“你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啊,我都被你急死了。”李芸生催促道。
“娘娘,今日卢青志特意来向您禀报,说......说昨夜魔尊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淳妃的住处,想着夜深,便在暖沁殿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