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厌烦地平躺下身,托着脑袋,许久才开口,似乎懒得解释:“桂楚宙嚣张无法,三番两次在本尊身后搞鬼,险些害我魔界树敌,陷入乱战之苦。如今本尊小惩大诫,已经算仁慈。”
看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很好。
“桂魔灵自有他的不对,可桂心怡是桂心怡,她是尊上的桂妃,说白了这次她也是无辜受父亲连累的,尊上心里也明白,之前后宫受禁,她是不可能参与她父亲的一切不忠言行的。”
“本尊没有宫妃,只有魔后。”
轻飘飘一句惹翼银烟只想娇嗔一句“油嘴滑舌”,她心底不再扭捏难受,决定大度地替柳月宸回话:“绿珠莫急,你且回去照顾好桂心怡,容本宫替尊上稍作打点以后,尊上自会动身前往紫霓殿去。”
章绿珠大喜,行大礼谢恩后提着急忙的脚步离开。
柳月宸无奈,故作凶狠状,颔首瞪她:“是谁给你权力来左右本尊的决定?”
她霸唇咧开,翻身一滚就将他压下,豪迈张狂的手肘压好他胸膛下的跳动所在,柔指轻薄着自己的艳丽红唇,眼神如天光般从上往下切来。
“你唯一的魔后。准吗?”
谦逊儒雅的她,仁善宽厚的她,娇俏羞怯的她,这些柳月宸都见多了,唯独今日,居然让他发现还有飞扬跋扈的她!
眼眸深处被摄人心魂的所在彻底照亮,他放松地摊开全身,接受她蛮横眼神的放肆洗礼,享受地轻哼一声:“只要是这个魔后,一切都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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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霓殿内。
桂心怡娇弱地躺在床上,药医从旁为她把脉面诊。
见柳月宸入殿,她大喜过望,不知是何时开始存起的泪珠,此时一个个不受控制,直接从眼眶中跌落,浸湿了床:“尊上,你终于肯来见臣妾了,臣妾以为尊上都要把心怡抛弃,不顾心怡生死了呜呜呜……”
柳月宸一脸笑意,主动侧身坐得离她近些,伸手替她擦拭竖竖泪痕:“怎么会呢,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许多想。本尊不过是近来多事缠身,这才没有得空看你。如今你身体不适更要心平气和,多加休养。”
桂心怡乖巧地点头,视线分毫不挪一直盯着柳月宸来看,存了许久的满目深情终于有了倾诉的对象。
诊断良久,药医松开了手,终于可以下诊断,只见他朝柳月宸行大礼,十分激动道:“天佑我魔界,魔尊又将得一名尊亲尊仪!恭喜魔尊,恭喜桂妃!娘娘有喜了,已经快有五个月了!”
柳月宸眼色不明:“此话当真?”
“臣敢肯定不会有错,桂妃娘娘确实是有喜了。”
见柳月宸眯弯了眼看她,桂心怡心虚地退了退身躯,抓紧手中被褥,怯怯地说:“臣妾近来身子不好,以为是因为身体虚才这么久没来葵水......”
适才才哭过,视线模糊的桂心怡没瞧清,魔尊眼中的笑意甚是浅薄。
章绿珠自以为找准了插话的时机,识时务地用委屈的口气对柳月宸诉苦:“魔尊大人,娘娘近来一直都没能睡个好觉,心心念念都牵挂着您,葵水没来,都不敢召药医,就怕惹您担心......如今好了,有了孩儿还有魔尊的疼爱,娘娘的心就再也不苦了!”
柳月宸没有搭理那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伸手拍着桂心怡的手背,又一手握起她的下巴,动作虽然很轻,却也很凉:“心怡只是没有经验,想必日后就不会这般糊涂了。”
桂心怡被盯得心间一紧。不知为何,他捏着她的脸的力度似乎有些过紧,她的下颌开始吃疼起来。
魔尊的眼神里有的不是喜悦,反而是透着几分寒气,直盯得她心里发毛......
可那种感觉转瞬消逝,很快柳月宸的目光变得温柔似水,其中带有几分不明的激动:“有人与本尊说过,孩子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心怡,务必要替本尊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桂心怡松了口气,安慰自己,尊上还是在乎自己的,方才兴许只是为自己的“不察”感到意外,有些许责怪罢了。不管怎样,有孩儿在,日后他只会将自己看得更重,不敢怠慢。
对,就是这样。
心中美滋滋又重新盘算一番,她喜不自胜扑入柳月宸怀里,沉醉于幸福温情中。章绿珠见主子守得云开见月明,感动得落了泪,随药医去取安胎药去了。
柳月宸笑得无味的嘴角,悄无声息间放了下来。在无趣的温柔乡中待了一会,他煞有其事地安排宫中魔侍,务必要细心照料,吃食衣着不容马虎,不久便借口公务在身,大步离开。
出了紫霓殿,柳月宸冷哼一声。
章绿珠实在是愚蠢至极,这么着急朝他叫嚣,却不知她此番的理直气壮,无形中让柳月宸心中的疑虑坐实。
或许章绿珠的本意只是为自己主子多争些荣宠,以提醒他长久冷落,没能将她和孩子孩儿好生照料,好让他心生愧疚,对桂心怡多加青睐。
可他柳月宸何许人也?论心术论手段,在这个魔宫中谁人能及他?他可以不显山水蛰伏万年,在魔界翻云覆雨叱咤风云,哪怕是卸去伪装,光明正大地露了真容,面对群臣的不满施压,他无所畏惧,将原本有恩的奸佞魔臣在灵曙殿中当场处置,此间他眼睛也没眨一下!何况,这不过是偌大魔宫里不大的后宫中,一个小小宫妃微不足道的僻陋私心。
心如明镜的他,怎么会被这么笨拙的手段欺瞒?哪怕桂妃再天真幼稚,在魔宫中待了这么些年,不可能连葵水不来意味着什么都不清楚。
不用多想,桂心怡分明是知道自己早就有孕,这么久了一直隐而不报,哪怕翼银烟的父王出事被下狱,还有翼银烟前阵子被他冷落甚至被他软禁媛凤殿,还有他对宫妃前前后后的发难,桂心怡都没有把手上的这张王牌打出。
想起早先辛婉提及,当初她在偷偷销毁他与翼银烟的初夜丝褥时,有一不明身份的身影闪过,柳月宸眼中闪过一缕精明,敏锐直觉瞬息便参透了个中的腌臜心思。
好一个桂心怡,明面上与烟儿私交甚好,本尊虽然也知道你是装的,奈何你居然装得这般不透彻。胆敢一直派人监视烟儿的生活起居,变相也是在监视本尊的一举一动。只是这条罪,便已经是惹上了本尊。
看来,你早就知晓本尊尚未真正得到烟儿的心,所以才没对她下狠手。如今是知道烟儿接受了本尊的心意,日渐情浓,生怕自此失宠再无翻身机会,你才舍得将怀有身孕的事公之于众。
何况,他心如明镜,不会忘记桂心怡的这个孩子是用了什么法子得来的。
想用一个无足轻重的孩子来绑住本尊的心?你的心思还是太单纯了些。看来,最近装老实的桂魔灵,本尊也要仔细看紧些。
如此,柳月宸对这个孩儿仅有的期待,在此刻将其中所有的不纯动机读透彻以后,已然被他的轻蔑阴冷冻成冰,恐怕永无消融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