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想起适才自己对那口吐芬芳的瘆人男子说过的话,贝一依的想法很单纯,只是觉得这个方法或许可行,于是就胡乱给自己起了个“欣妍”的名字,与芳姐定下协议,二人达成共识。
自那以后,贝一依每天都会在其他姑娘的精心打扮后,不定时地掩着面纱在整个绵醉楼中悄无声息地走过,与她擦肩偶有对视的人皆迷醉地追逐她的身影四处寻觅.
她游走极快当然不被人所拦截,只是经过她这番手法捉弄几天后,这条繁花街便有了“新花魁”的大噪名气,慕名而来纷沓而至的公子哥儿数不胜数,皆为觅得佳人的灵动倩影,以及那剪水秋眸的惊鸿一瞥。
如此酝酿了足足四天,这四天时间里她也算是“阅人无数”,虽然看过不少眉清目秀的同龄男子,却始终没能遇见画像里的那位,她开始气馁,也在自我反思入青楼的决定是不是太冲动,太草率了些。
然而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无论如何,从今天开始她只有三天时间,再怎么想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地方,她也必须等这三天过完才好出逃。
今日贝一依终于要正式跟绵醉楼的客人见面,公开自己的面容,见芳姐慈眉善目地走到她面前,轻揉着她发直的双臂,贝一依终于松开妈妈的手,大方地掀起纯白的幕帘。
“有请绵醉楼的新晋花魁‘欣妍’姑娘!”
只见一双被灯光打得格外皙白的凝脂玉指缓缓从白幕帘内穿出生长,仿佛是几枝刚从嫩枝顶端处出生的玉兰花苞,柔弱且随时间推移而翩翩盛放。待娇美地舒展开来,这双修长也同时把幕帘轻轻拨开,如戏玩流云。
内里的空间因为缺光显得格外黑暗,而在这全场至黑的小小空间里像是深深凹进去的漩涡不能见底,犹如有着一股吸住人眼球的神奇力量,令在场的男子喉结颤抖望眼欲穿。
正当诸位将眼睛都瞪得开始生疼,至黑之中终于生出一簇热烈的红来回应万般期待的眼光,这抹红由深暗慢慢转变为鲜亮,一位身穿牡丹醉河大红花间裙的美人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白净素手仍旧高抬浅浅挡目,手挽的留仙绸带恰如其分地半遮着容颜。随着留仙绸带丝滑流落,容貌初现。率先惹眼的,是她殷红似火饱满丰泽的焰唇,慢慢再到她小挺精致积雪成峰的鼻翼,然后那双逐渐适应强光的眼眸,如花间停留的舞蝶张开了粉薄软翅,动人起舞。
深棕近黑的瞳孔缓缓现于人前。
藏于酥指之下幽幽棕黑的眼眸虽然还躲在阴影里尚未受光,却也能让人捕捉到其本身就藏匿着的无上清耀星光,正亮白灼闪着。待她的手完全挪下,伴随密浓的美睫扑哧般扇几下,那睫毛之下藏着的眼眸似无底洞般吸纳了周边所有亮芒。
美人的眼神简短地朝楼下随意一扫,眼眸里淌着如水明澈中折射出世间炫彩斑斓的目芒如天光般骤然大放倾洒而下,一瞬就令这挤满人而变得窄小的厅堂蓬荜增辉,润入众人眼底,直击各位热血澎湃的强健心脏。
楼下的男人们窒了又窒,有的瞪圆了眼大张了嘴,有的环胸将怀里的银票揣得紧之又紧,还有不少人双眼无神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此番前来目的何在,只让自己无可救药地深深浸入,不想自拔。
有一人,修长的身躯慵懒倚靠在暗处的石柱上,他半翘着腿,左手单手环胸,右手肘撑在环胸的那只手臂上,指捏茶杯,靠向自己的薄唇。
他一动不动看似淡定,实则早已暗自微张了眼眸,抵着唇的茶杯已经僵贴在唇边许久,准确的说,从女子出场的那一刻便已定着不曾挪动过分毫。
室内的光仿佛都聚集在她脸庞轮廓之上,脸轮之下深藏着的一抹流动的黑影把她的精致弧度强烈勾勒,只见她稍微转头,便让碎金般游走的室光从她粉润的耳珠以下滚向逐渐收窄的玉雕下颌,划出一道完美无缺的流利光弧。
即便她身着大红艳裳柔颊媚妆,可那孤视一切桀骜不屈的神情一如寒天冰霜里冷清却不失冶艳的傲雪红梅,再配合那美眸中无人可征服如星辰般闪动的眸光,她一身扎眼的俗红竟然也能给人一种如谪仙般冰清玉洁的感觉,狠烈逼人的红与神圣至洁的白在她身上完美结合,就像是令人不能亵玩的存在,她截然与这个红红绿绿的污浊之地格格不入。
越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与众不同,越是令在场的人沉迷不已。
不仅是其他的俗人,他的眼神也收不回。
这张脸......
这张脸,这一见难忘的眼神,正是每每深夜中令他在梦中魂牵梦绕,勾引他不务正业也要苦苦追寻的源头。
对于长期流连烟花之地的他而言,这繁花街上的美人他早就见识过不下千百遍,至于这位新花魁,他原本也想着“不过如此”,所以他根本没有兴趣特意来凑热闹,只是今日他被其他人勉强拖来观赏,只为不驳朋友的面子,才勉为其难入内,顺道讨杯茶喝而已。
没想到香茶还没到嘴,刻骨思念的美人却近在眼前。他万般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中遇上她。
这真的是她吗?如果不是,为何眉眼处的神韵如此相像?
见众人只是在抬头痴迷呆望不懂动作,其他姑娘非常懂得抓紧时机,在唇边围起青葱香指,带头娇媚地起哄“欣妍姑娘”。
霎时间像炸开锅一般,所有男子都开始狂妄大叫,谁也不肯差过谁:“欣妍姑娘是我的,你们别抢!”“你没有这个福分,小爷我世代经商家产无数,欣妍姑娘不如就跟着我吧!我保准......”“瞎说什么,竞价都还没开始呢就在这里嚷嚷!芳姐快点喊拍,我等不及啦!”
吵闹声越来越大,有个别性子粗浅的男子开始互相看不对眼竟然还当场打了起来,顿时整个厅堂混乱一片。妈妈在暗处听着可乐呵了,乱了好,越乱证明这丫头越有价值,一会喊出来的价格才越惊人!
场面快要失控前,芳姐终于也从幕帘内走了出来,朝楼下的恩客们风骚地摇摇手绢,随即捂嘴而笑:“公子们都在急什么,欣妍姑娘好不容易正式与各位面见,总该给各位一些时间好好掂量一下不是?既然你们都迫不及待,那便请诸位听好了!”
“按照欣妍姑娘的意思,此次赎身的银两并无限制,不管多少,只要是最终拍得的最高价,那欣妍姑娘便会跟了那位公子。只是这里面有一个前提。”
芳姐刻意顿了顿,眼神流转几回,惹楼下男人一阵滚喉,呼吸紧促。
如此,没有人敢出口打断,变得相当有耐心。
“那就是此次估价将持续三日,每日只接受五位公子出口喊价,且每位公子每日只能喊一次价,一旦出口便不能反悔,而且必须要站在明面上出价,不能躲在暗处,必须让欣妍姑娘看清你们的脸。我这么说公子们可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