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张据说是保证书的破纸非要贝一依签字画押的,是卖身给青楼的卖身契......看来她还是把入青楼这件事看得太随便了些,难怪当初芳姐听说她自愿入青楼的时候表情古怪了一阵。
的确,如今这样好的世道,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愿意主动将自己的命抛出去,日后再任由他人攥在手中定生死?
贝一依不慌不忙回话,“公子妄言了,卖身契还不在你手里。”见朱尘溪有些意外,贝一依心中得意,话语间一副优美的山眉海目暗自飞扬,“适才你的那位朋友被你落在绵醉楼里还发着性子不高兴呢,他也说了没这么多银子,所以肯定也还没给芳姐交付赎我身的银子,故现今的我算是出逃青楼并未卖身于谁,所以你也并非已经真正地买下我。”
朱尘溪不恼反笑,随后越来越开心:“所以姑娘的意思是,只要我朋友真的替我付了钱,你就可以是我的是吗?”
难受地咬了咬牙,贝一依有些头疼。
想不到这朱尘溪竟然比永晴还要难缠,那脱口而出的情话一套接着一套,仿佛永远也说不到头,套不住她不罢休。
好啊朱尘溪,如今你是非要往刀口上撞是吗?
朱尘溪盯着认真思考的贝一依,不咸不淡地问:“欣妍,我长得好看吗?”
哈?贝一依面无表情:“......一般般吧。”
他再追问:“你可是已经有意中人了?”
她继续面无表情:“......没有。”
这下他居然惋惜摇头,以忧伤的郁色做回应:“若是在下的美色不能蛊惑姑娘投怀送抱,那在下情愿抛弃那正人君子的脸面,做一回那讨人厌的小人为难姑娘,也不想就这样平白放你走。可我保证,唯有这一件事我有负于你,日后,我定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明明是强抢民女的霸占把戏,如今他说得跟深情款款的表白似的,贝一依内心烦闷,不想跟他再纠缠在这等没有意义的问题上。
“我比你大。”
看这朱尘溪格外嫩滑精养的小麦色脸皮,贝一依猜他顶多也就二十出头,而她已经是二十六了,她当然也必定是比他要大上许多的。
听了这话,他的表情没有波动,维持着适才的深情款款:“我对姐姐一见钟情。”
“......”这么顺口就喊得出姐姐的吗?这真的是养尊处优,不懂迁就的皇子吗?
她开始按捺不住,准备要恼火:“我二十六了!”
自报年龄是愚蠢的行为,不过看如今这情形,她也只能这么干了。她没杀过人,这次他又帮过救过自己的灿美仪,所以她有心想放过他。就这一次。
他始终深情款款,笑意又深了:“是青春貌美的好姐姐。”
“......”
贝一依猛一吸气,左手默默靠向腰间。
好的!我可霭可亲的二皇子殿下,这可是你说要把自己赔给我非要硬塞给我不可的啊!我这就算是征得你同意了,等会儿你要是真丢了命可别怪我擅自取了!很快你就要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果然那阴险狡诈的朱尘越是吃透了他这风流弟弟的脾性,这才会选中她来刺杀他。这招美人计果然比任何的神兵利器都要好使要致命。
灿美仪就站在贝一依身后,她能看见贝一依任何细微的举动,此时当然也看穿贝一依的阴谋,不过她没有出手阻拦。因为她也很想知道,贝一依千方百计入那绵醉楼又寻机靠近这男子到底是何意图。
如今她算是大概明白了。
如果这是贝一依想做的事情,那灿美仪就更不可能阻拦了,相反若是她达不到她想达到的目的,灿美仪是很乐意帮她一把的,哪怕在明面上这男人救了自己一命。
她对贝一依是毫无保留的忠诚与服从,让她在世间一切是非黑白与贝一依之间做比较,那永远都是贝一依在先,是非黑白在后。
贝一依故意勾引朱尘溪与自己对视,尽可能不让自己左手的动静被他发现。
正当她碰上左后腰的那把匕首,朱尘溪温柔的眼色骤然生变,眉头一跳肃穆着面容张开双臂,脚尖一发力轻巧地使出轻功,潇洒的明黄身影嗖地就从贝一依眼前爽快流畅地飞到几丈远外,衣袂飘飘缓缓降下。
呵!想不到这贪图皮相的风流皇子还是挺机灵的,她武器都还没握上就已经瞧见他撤到老远去!跑得竟比那兔子还要快!她还是小瞧他了。
正当贝一依估算着自己与朱尘溪之间的距离,心里在急速谋算着最快靠近朱尘溪的战略时,她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她的名字。灿美仪惶恐颤着音在唤她。
贝一依以为自己的阴谋诡计被善良的灿美仪发现,灿美仪恐怕要将她的诡计道破了,于是想转身回头去捂住灿美仪的嘴,岂料伸到半空的手一下就撞入一个从天而降的结实身板里。
突然被撞弯的手腕发出“啪拉”暗响,贝一依痛得把手缩回去。
随后,她眼前一黑。慢慢的,她才意识到她是撞入了一个浑身是硬得磕人的肌肉男怀里。
肌肉男穿着单薄的露肩短衫露腿短裤,满身是汗,粗壮有力的双臂间夹着一身浓郁的骚汗味道如浓浓滚烟杀气腾腾地直冲她门面。
刹时贝一依被熏得五官变形,眼睛发涩不得不赶紧口鼻闭紧。
还没等她睁眼看清男人的面容,那男人一把抓住她弱肩,如同老鹰拎小鸡,掰着她肩膀迫她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左臂一摁就把她摁在了自己怀里。
哪里来的莽夫敢占老娘便宜?居然比那耍花花口舌的朱尘溪还要可恶,一出场就动手动脚的!
贝一依脸色发黑正想骂人,听到头顶传来几声放肆的哂笑后,她脖子一凉。
一把折着炫目日光的匕首光明正大地横在她脖子上。
因为紧张,贝一依口腔里生出了多余口沫,她很想滚喉咽下,可看着下颌以下那把通透锃亮的利刃......她不敢滚喉,只敢将脖颈僵直不动,屏息默默抬颌。
她承认,她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