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走到桌边放下食盒,提出里面的食物,摆放碗筷。
趁贝一依还没彻底回神,灿美仪迅速抹干净脸上的眼泪,重新堆上一脸天真的笑容,哄贝一依过来用餐,佯装自己没有看穿。
贝一依拼命地抬高眼睛多眨几回,等眼前视线再次清晰,适才耳边响得入心的那把声音慢慢在消失。
现在还不适合深入研究“芸生是谁”这个问题,她需要在独处的时间空间中细细思考。
贝一依偷偷放缓呼吸,有一句没一句与灿美仪答话,在还算和谐的气氛中吃好早饭。不多久,朱尘溪过来敲门,说打算先独自到街上打听打听消息,顺道去联系一下那贪官身边被他所收买的眼线,等得到一手消息之后,再回来客栈跟她们汇合。
原本朱尘溪以为贝一依会反对,她既然不认为自己被通缉,那按照她冷漠又倔强的个性,她铁定觉得清者自清从而认为不必东躲西藏会提出跟自己一起去,没想到她只是想了一下就点头赞成,还主动给灿美仪列清单,让她帮忙出去买些需要用到的用品回来,同样灿美仪也不感觉惊讶,自然而然就听从贝一依吩咐,还用笔来仔细记下贝一依需要的物件。
这下轮到朱尘溪看不明白,只是无论他怎么用眼神询问灿美仪,灿美仪都只是不怎么走心地笑笑,敷衍的态度中并没有透露更多。
罢了此时正事要紧,既然难以追究,那他还是赶紧去将正事办了为好。朱尘溪感到无奈,只好对冷冰冰的贝一依风度笑笑,随后独自离开。
天色昏暗下来,屋里的贝一依百无聊赖,灿美仪睡梦正酣。
贝一依偷偷推开了窗望了望,随后从床头轻轻移走白天戴过的纱帽,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轻轻一推再回头望。
灿美仪依旧睡死在床上。很好。
贝一依刚放松警惕,蓦然听到离房门不远处的楼梯口传出了脚步声。她赶紧转过身面对半开的门面,手忙脚乱将纱帽戴上。
茶楼的小二正巧往贝一依身后经过,他的服务意识也是极好,见她是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贵客,哪怕走廊的过道足够宽松,他也毕恭毕敬地侧着身路过,连同手中摆满美味佳肴的菜盘也高高举起,生怕会蹭到客人一点点。
“客官这是要出门呢,夜已深,请注意财物安全哦。”
虽然客人背对自己,但从她点头的姿势可以看出她感受到自己的热情,小二精神抖擞,更是心情愉悦地加紧脚步,把热腾腾的香菜送到其他客人的饭桌上,好听地高声吆喝道:“好嘞!让客官们久等了!本店的招牌菜尽数上齐,这是清心明肝的六君子酒,是本店自创的药酒最是出名,还与不少其他的茶楼和客商合作远销海外呢!各位客官快尝尝!”
看到每位客人尝过一口后皆称心如意地点头夸赞,小二更是得意,抬头昂胸更是一脸骄傲,他拿起饭桌上的空菜盘,转身准备下楼却看到贝一依退回房间的裙尾。
小二奇怪地咦了一声。这位客官不是要出门吗,怎么突然又折回房间去了?想了想,她好像还带着纱帽,不知是不舒服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小二溜了溜眼睛,耸耸肩,摇头晃脑就哼着小曲下楼。客人的私事他哪管得着。
原本贝一依以为白天的晕眩是跟早上得知的追捕公告和镜子里的容颜有关,可刚刚那个小二装扮的人从她身边经过以后,她又得一阵恶心,头部的闷痛仿佛随时都要将她整个人炸开一样,她才开始意识到,原来这客栈里一直都弥漫着一股不浓不淡的药酒香,要不是因为刚刚那个小二端着酒经过,她也还没能意识到这点。
她扶额倒退回房间,正要伸手去关门,眼前骤生一片迷雾目视不清,耳边客栈里所有细碎的嘈杂声仿佛在她身边急速飞梭,离她越来越远。
最后,四周环境的景象潜入一个漆黑的点,这个黑点再发散覆盖在她可见的一切范围内,她所能听到的,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忘却头痛,她本能地将手捂向自己的心脏做保护,越摁越用力,被攥紧的衣服像深陷漩涡,在她发抖用力由掌成拳的手里发皱到仿佛松开手也没办法恢复到最初光滑平整的状态。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远处喷薄而出,直朝贝一依飞来。
贝一依恍然抬头,才刚适应漆黑的环境就又被突袭的光闪了眼,她下意识伸出另外一只手遮挡大半视线,小心翼翼从指缝间窥视。
充盈润光的明眸瞬息张圆,整张脸也完全舒张开来,适才还在她脸上纠结扭曲变形的痛苦褶皱慢慢消退。
不知从哪来的一片幽蓝莹光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一颗颗细小如盐似霜的冰透晶莹折着灿耀光辉折进她眼眸,点点如尘星散发的炫目光芒占据她的所有视线。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冷淡的蓝色也可以这样温柔。
她情不自禁朝空中伸出了手,闪扑扑的光点并没有落在她手中,而是穿掌而过,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象并非真实,可当她收回掌心低头详视,却又觉得手上多出一种极其微妙的触感。
那是一种微微冰凉的触感,像是渗入了她的肌肤,融入了她的掌心,融入她肌肤里的血管里。
血液加速流动,她的心绪在骚动中澎湃翻腾很快失了控,心口处的跳动在拼命加速,无止境加速。
然而她眉宇间只见飞扬,攥紧的手心慢慢松开。她第一次觉得发病的感觉居然可以是这样美妙的,幸福的,甚至对身上现有的疼痛感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这一种陌生的幸福感透露着亲切的气息。
“烟儿,这场雪漂亮吗?”
这是雪?嗯.......很漂亮的雪。
“烟儿......我爱你......”
又是烟儿?烟儿......
谁是烟儿?银烟吗......谁是银烟?!!
还没等贝一依反应过来,她眼前突然变成一片煞白,刺目的白里清晰呈现一只软弱无力带血的纤手,接过一支光泽独特的发簪。
眼看那只弱手上的血气慢慢侵渗发簪里面独一无二的裂缝轨迹,化作时暗时亮的红光,簪子上面还倒影着一副模糊不清却透着悲痛欲绝心如死灰的神情,很快就通过贝一依眼眸穿透进她的脑海里,点点灼灼地燃着烈动着。
贝一依双眼灼烫欲爆,全身上下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她体内肆无忌惮东拉西扯地狂窜裸奔,恨不得此时将她四分五裂。她痛到哆嗦,痛到忘却呼吸,整颗心脏缩成密硬一团,抵触外界的一切。
倒地之前,她隐约听见四面八方几近一致的呼喊声怵成一片乱象。
“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