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依!一依?一依醒醒?......”
贝一依眼眸才睁开一条线,额头就痛到裂开,有一堆密密麻麻的针在她神经里肆意穿梭捅着她的肉,捅出了千疮百孔,划拉出无数条火辣辣的破口,血液在其中冒火迸溅,拥挤,翻滚。
“啊痛!”
过去似乎没有这样痛过?
灿美仪激动不已,晃着眼眶里滚动的泪光,握起贝一依的手:“天啊一依,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你知道吗?方才你突然在屋子里晕倒神志不清,幸亏朱公子刚好回来客栈,他才好去为你请药师来给你看看。药师都看不出你是哪里出了问题,只知道为你施针尝试将你唤醒。等你了两个时辰你都没醒,可把我们两个给吓坏了!”
我的病寻常药师当然无法根治,只是从病症上都无法看出她身怀剧毒,这药师是不是也太菜了?
贝一依没敢抱怨,现在她哪怕瞄见丝毫光源都觉得眼睛受罪,只能手背贴眼挡光,以此阻拦灿美仪欲伸过来试探温度的手。现在她眼睛烫的跟火球一样,决不能让灿美仪发现,又跟着担心。
她要是多问,贝一依也很难跟她解释清楚。毕竟她的身体情况是她不为人知的秘密,是她唯一致命的弱点。
滚着眼眶中烫烧自己手背的火球,贝一依含糊回话:“嗯没事,我......我已经好多了。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自此我身体就比较虚弱,偶尔晕倒一下是常态,对于我来说这不算什么。你不必大惊小怪。我自己多休息一会,喝口水就成。”
灿美仪从这段或真或假的解释中听出了贝一依的实际情况,心中一度黯然伤神。
眼尾扫到贝一依强撑之下抽搐跳动的额角,她灵机一动,积极起身:“好。睡了这么久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茶。”然后刻意倒一杯比较满的茶。
“嗯好。”
贝一依趁灿美仪转身去倒茶,连忙从怀中摸索出贝祭骨给她压制血液毒性的药丸,塞一颗入嘴里。竖起耳朵听着灿美仪动静,囫囵包裹好剩余药丸,趁翻身的功夫塞回怀中,然后就听到灿美仪拿着茶杯慢慢走回来的脚步声。
“不好意思,不小心倒多了茶走得慢,让你久等了。”
在灿美仪指引下,贝一依接过茶杯,随意咽下一些。
“没关系。谢谢,我好多了。”
灿美仪很自然就取走贝一依手上的茶杯。此情此景,有一种熟悉感?贝一依愣了愣。
灿美仪放下空杯,重新坐回床沿边上看贝一依,犹豫了一下,说:“朱公子其实很担心你,知道你晕厥过去吓得脸色都白了立马给你去请药师,不过因为现在已经是深夜,他不方便过来看你,所以适才还刻意将我叫出门去,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一依......朱公子人,挺好的。”
贝一依眼底掠过微微的摇摆不定,随后平静地看灿美仪,笑笑说:“这次因为我身体的原因拖累你们了。你们不用担心,今夜我睡一觉就好,明天就能跟你们一起办正事。你也洗洗睡吧,忙照顾我一天,辛苦你了。”
灿美仪还想说什么,不过很快疑虑的神情从她脸上飞走,换上一张八卦脸,乐呵呵托腮问:“一依,朱公子人真的很好耶,你说他身份尊贵,会不会真看上你了啊?”
错了美仪,是我看上了他......的命。
贝一依摆摆手,不以为然:“你是忘了我们是在哪里结识他的?像他这种纨绔子弟花花公子,怎么可能真瞧得上我这种粗浅平民?等我们陪他几天他玩腻了,他该做的事情也做完,他也就没了新鲜感撇下你我再寻欢作乐去了。”
灿美仪贼贼溜眼,扫视贝一依的脸很久。终于贝一依扛不住,坐起的身子心虚一缩,靠到了冰凉的床头,讪讪说:“干干嘛?”
灿美仪试探的口吻,问:“你靠近朱公子,莫非是有什么想法?”
不曾想,贝一依没有否认,还不假思索点头。
灿美仪水灵灵的眼光随之一亮,以为将要听到贝一依的秘密:“是什么?一依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更不会跟朱公子说,我保证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贝一依一本正经,答:“他有钱。”
“......”
“不是吗?他能花这么多钱为我赎身,自然是慷慨的有钱人。待我报恩以后,他定有重赏。”
灿美仪眯了眯眼,默默扶额。朱尘溪分明喜欢她,她要是贪钱直接答应嫁他就好啦,日后若他能当太子,她就是太子妃了,权势富贵什么没有?重赏她想贪,那太子妃之位难道就不香?
看来贝一依入世太浅,不懂人情世故中的利害,要是换做他人估计也能直接看穿她心思不纯,对朱尘溪有所诡谋。
不知朱尘溪本人会不会也看穿这点?灿美仪陷入了沉思,为贝一依担忧不已。
贝一依见灿美仪眯细了眼睛,鼓着腮帮一副强撑精神头的样子,误以为她开始犯困,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点点头。现在的时辰的确不早了。
“好了别勉强自己了,夜已深,你也早些上床来睡吧。都怪朱尘溪手欠,好死不死挑了一家这么火爆的客栈,我们这么早过来订房间居然也只剩下两间房。今夜就委屈你跟我挤一晚了。”
灿美仪说不介意,随后为贝一依和自己打了洗脸水,二人速速简单清洁一下就入睡。尤其是灿美仪,由于今日忙着照顾贝一依身子自然乏了,虽然她还想拉贝一依多聊一会,但身子才刚贴上软绵绵的床榻,她眼皮就不争气地耷拉下来,不过多久就已沉沉入睡。
只是贝一依睡不着。想不通白天的通缉文书,想不通脑海里如鬼魅般出人意料响彻的对话声,还有那片让人念念不忘的幽蓝冰霜。她更不知道今天朱尘溪在外跑了一日,到底打听到什么。
脑细胞完全不够用啊。贝一依辗转反侧,最后轻叹一声,还是蹑手蹑脚下了床,确保没弄醒灿美仪以后,她披上披风出了门。
原来在二楼的公共区域里还有一个小阳台,阳台一侧有一道通往一楼的露天楼梯,不必经过一楼已经关门打烊的大厅也能下一楼,也不会惊动其他人。
贝一依头脑放空,飘着脚步自觉就下了楼。
月朗星稀夜,夏夜晚风轻。贝一依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这口气还没放下,她傻傻提着这口气,刹时失了魂。
今日是怎么了?割脖子特惠日吗?怎么人人都看上她可怜兮兮的脖子,动不动就凑来占她便宜,说碰就碰......
白眼快翻到天上与月亮同辉,只是贝一依四肢麻木失了知觉,只能一动不动,无奈地感受着脖颈处十分明显的一抹金属所特有的寒意,还有握着短刀臂膀压在她肩头的力量。
她身后传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轻蔑嗤笑。
身前轻飘飘游来一道芝兰清影,一双自生桃花的丹凤明眸折亮着上天传下的星辰之光从黑暗中从浅到深现身。
晓有兴致地留意贝一依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反应,朱尘溪慢慢走过去,双手慵懒地搭在自己后脑勺上,勾唇一笑。
他不慌不忙,一切发展似乎就在他精心操纵之下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