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明炎唤她,小夜只得转身离了这边,身后女子还不依不饶的说道:“哼,早是本小姐脾气好,否则这金铃的价值足可将你送官了,便是看着你小才恕了你……”目光顺着小夜,一眼见了明炎,女子不禁怔了一下……这人坐在窗边,身后透过外面的日光来,便如同整个人都在发光也似,世间竟有这般……这般……
她怔了一瞬方才回神,惊觉自己盯着陌生男子看个不住,赶忙移开目光,面上不觉微微发烫,就连心头的恼怒都消散了几分。
“哼……罢了……莺儿,将金铃收好,回去送到首饰铺里给我原样接回去。”侍立的婢女连忙接了。
“明炎,明炎……”小夜回到明炎身边,早是委屈得不行,头发也散了一边,另一边方才被她扒着摸铃铛也摸得歪歪的,此时红着眼圈,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一头扑进明炎怀里:“……我没有拿别人的铃、铃铛……”
“嗯,我知道,那是小夜的铃铛。”明炎搂着她哄着,又摸摸她被抓散了头发的地方揉着:“扯疼了没?”
“一点点……”小夜躲进了明炎怀里,才慢慢的定了心,方才被扯去金铃的时候带下了几根头发,是有一点疼,幸而那女子只为着抓金铃,并不是安心要抓扯她的发髻,不然也不是只扯下几根的事了。
明炎抱着小夜坐在自己膝上,拍哄了她片刻,又端起杯子喂她喝了口茶,这才一边给她把另一侧的发髻拆了,一边慢慢的说道:“那虽是你的铃铛,可是现在被别人拿了去说是人家的,可要怎么办呢?”见小夜嘟着嘴巴不出声,便又道:“想想看,小夜这么聪明,遇到这样的事要怎么做才好?”
“我……我想了呀。”小夜委屈的很:“我有两只的,可是另一边的也不见了。”
“是呀,不见了,没有了证物可怎么办呢?”明炎给她打开了头发披在肩上,又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小的象牙梳子,把她小身子扭了半圈坐在膝上,给她把头发梳顺。
“被人认作是贼,可又不见了另一只铃铛,要怎么办?想想看,除了拿出另一只铃铛,你还能怎样说?怎样做?才能证明自己没有拿?”明炎边给小夜梳着头边温声说着,声音不疾不徐。
小夜刷的一扭头看住他,疑惑道:“没了铃铛,也能有办法么?”
明炎点头一笑:“有。”
小东西这才扭回头乖乖坐着:“嗯,那我想想。”
此时店内众人眼见明炎不紧不慢的给小娃娃梳头打理,又听他这般言语,不免都暗自想着——可能真的不是这小丫头拿人东西,否则她家长辈应也不会如此说吧?
其中也是有人在此用过午饭便歇着等船,这小娃娃在厅中玩耍时也见过她头上金铃,只是见那少年男女衣着不俗,即便不是官宦人家子弟,也必是大户出身,又随从者众,不免都事不关己三缄其口罢了,此时见了小娃娃家大人出了面,便都留意着这边动静,想看此事究竟如何解决。
就连和那女子一同游猎的年轻小郎也不免心下嘀咕,这般品貌不凡的人物,岂会教孩童偷盗?说不得只是小孩子拿着玩一时罢了,很不必苛责太过。
只是他虽是有心劝和,但见人家只顾给小姑娘梳头打理,瞧都不瞧这边一眼,便也只得不做理会。
就只有那少女还硬声道:“现是人赃并获,还有甚可说!”说罢瞟瞟明炎,见他只是不理,不由又哼的一声。
还是那小郎劝她:“表妹,罢了吧。”
正劝着,耳边却传来哼的一声轻嗤,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这小郎循声一抬头,却见这前厅的二层走廊上,正靠着一个人,身形颀长,如松如竹,一身月白的暗纹云锦,朱红缠带,洒脱利落,此时正双臂手肘闲闲的支在栏杆上,懒洋洋的眯着眼看着这边。
那少年人疑惑的看看此人,见他嗤了一声之后并不出声或动作,也不知是围观热闹还是想怎样,也只得收回目光继续劝说表妹消气。
旁人如何猜测议论明炎只做不闻,不一时已是给小夜重新梳了头,放下梳子,回手从袖中取出两串赤红珊瑚花朵嵌珠垂络的发箍来,慢条斯理的给小夜一边一串戴端正,把发梢给打理妥当,又理了理垂在她两侧腮边的大红流苏,见都妥帖了,方才问道:“可想好了么?”
小夜静了这一时,心中不慌乱了便慢慢的想出了说辞,此时听见明炎问她,便嗯了一声点点头,明炎一笑:“那便去说罢。”
小夜又嗯了一声,从他膝上跳下来,手中还捧着金藤球,便往那一行猎装男女处走来,那女子哼的一声瞪着她,小夜走了两步却又停了,面上带出几分忐忑之色,回身看着明炎道:“要是我说错了呢?要是我说的不好呢?”
明炎抬手指指自己,笑道:“不妨事,说错了还有我呐。”
小夜这才安心的又嗯了一声,转身走来男女一行面前,未开口之前先端端正正行了个福礼,方才说道:“这位大姐姐,我并没有见你的铃铛,那个铃铛本是我的,我今日晨起是戴了一对儿,只是方才玩耍时不知怎的遗失了一只罢了。”
那女子哪里肯信,不耐烦的斥道:“你小小年纪,红口白牙的,不过是见被逮住了便想开脱罢了,你也不必费口舌,我都已是不追究你了,还来装什么乖!”
小夜这次事先已是想好了说辞,又得了明炎的安抚,心中已是不慌,便不理她的斥责,只接着说了下去:“金子做的铃铛想来大姐姐原先也是有一个的,或许同我这对长得也相仿,只是我这对铃铛并不是市售的东西,明炎给我的时候说起过是他自己绘制的图样找金匠打造而成,上面的一只是金龙逐日,一只是凤衔莲花,虽是我不知道此时余下的这只到底是龙还是凤,但总归也就是其中之一罢了,大姐姐不信的话可以仔细看看——明炎给我画的花样,想来不会有一模一样的第二只才是。”
听她这样说着,一旁侍立的莺儿已是将方才收入荷包中的金铃取出仔细看了看,脸上不禁有些变色,嗫嚅着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