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怔了,皱眉想了想,嘟着嘴巴说道:“我不懂,不是明炎以前说的吗,不可以当众让别人太没面子,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这不是明炎说的吗?”
明炎笑着捏捏小夜不高兴的小脸,“今天再教你一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他看看小夜一脸的疑惑不解,说道:“与人为善和以直报怨,两者之间并不冲突,若是有谁无意中说错做错了什么,并非有意又无关大事的话,那么不要当众揭破,事后私下提醒,这确是应当的。”
小夜嗯了一声,仰着小脸等他说下去。
“可是这个人。”明炎再次一指那女子,“在你提出了人证物证以示清白之后,都还不肯承认是自己错冤了你,为了她一己的脸面,就弃人证物证于不顾,硬要让你当众认下贼名……”他一笑,道:“像这样的人,你为何还要替她考虑面子问题?”
明炎的声音始终温和,然而出口的话语已是听得在场众人彼此互望一眼,意味深长的望向那女子。那名女子早已是脸色涨红,手中马鞭一举,指着窗边的明炎道:“你!你!”然而你了两声,她却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只得又一跺脚,咬牙道,“表哥……”
那少年郎此时也是苦笑不迭,说到底这事是自己表妹无礼了,可是表妹自小娇宠惯了,这样尴尬的事情还是头一遭,自己今日带她行猎,弄得不好,回去后如何向姨母交代?也只好立起身来向着明炎方向一躬身:“这位阁下……”
明炎理都不理他,只顾握着小夜的手和缓的对她继续说道:“像这样的事,若是真正有德行修养之人,岂会伸手揪扯你头发?便是看着似是自己失物,也应先探明你是哪一家的孩童,再遣人依礼相询,方是正理。”
“她二话不说就从你头上直接扯走,抓散了你的头发不说,还扯疼了你,不过就是欺你年幼,又身边无人,若是当时有我和岚羽在侧,你看她可敢来揪扯么?”
……敢抬手就拽小夜的头发,这也是亏着岚羽当时尚在房内整理物品不在近旁,否则不剁了她手才怪。
见小夜睁大眼睛听着,明炎又道:“也是有那一等心直口快的人,遇事欠考虑,乍见了与自己失物相仿的东西,一时错认,这也是有的。”
“只是这样人,在你出示了证据之后,便会自觉羞惭,向你道歉,抚慰你一番,如此倒也可说一句真性情,虽是行事欠了周全,但知错便改,纵然行事冲动胸无丘壑,却也贵在直爽,似这等人,你和她说上一句不打不相识,今后做个朋友往来,也是可行的。”
“而此人——”明炎一哂:“先是未曾看明便出手揪扯你头发,抢了你的东西,口口声声只污你是贼,大庭广众,她可曾想过你是否难堪?”
“之后在得了你清晰明白的人证物证之后,依然不肯承认自己误认而向你道歉,她只顾着她自己的面子,就硬着口要坐实你的贼名,又几时顾及过你的脸面?”
“即便是还你金铃,都只说是她施舍与你,她始终将自己凌驾于你之上,从头到尾都不曾替你考虑过半分,更不曾待之以礼,只为着她自己不至面上无光,就生生要强指你是贼!”
“你倒待她有礼有节,可她待你又如何?早是那金铃轻巧,若是重物,这般劈手掷你身上,岂不要打伤?你才多大?她可曾有过半分及幼之心?可曾有过丝毫是非观念?”
“——如此人品行事,她有哪一点值得你去结交?又有哪一处值得你替她顾及脸面?”
明炎从始至终一派温和,不疾不徐谆谆教诲,可他所言已是听得堂内众人暗笑不迭,女子面色已是由红转青,握着鞭柄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就连在旁的年轻小郎都甚是尴尬。想要出声缓和,人家却只顾向小女童解说,想要开口辩驳,人家说的却又是实情,然而这般犀利直接的剖白,却实在听得他们一行难堪之极。
小夜听得黑琉璃般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那……那……”
“小夜记住,与人为善是处在平等相交的前提之下,以德报德。似这般明着欺你弱小的,你若只知一味的善让于她,不过是助长对方气焰罢了。”
明炎爱惜的摸摸小夜细软的额发:“今日之事,你这样的年纪从未曾经历过,岂会不慌?慌张之下,想不出说辞,拿不出证据,那时却待如何?便是提出了证据,对方只死不肯认,如这般只是咬定你错,又待如何?一味容让于人,也不过是让人觉得冤了你也是白冤了罢了,你再怎样委屈难过,也不过是憋在心里,与她又有何妨碍?你不欺人,是你的德行所在,但也不能容人随意欺你,否则便也不是与人为善,而是人善人欺了。”
“那要怎么说才对呢?”
明炎一笑:“以直报怨便是。”他点点小夜的鼻尖,“想想看,小夜这般聪明,哪会想不出呢。”
小夜扶着明炎膝头出了会子神,仰脸一笑:“我知道啦!”说罢也不待明炎示意,便又转身走来这男女一行面前,依旧是先福了福身,方才开口。
“大姐姐,这个铃铛实是我的,只是我说送给大姐姐,却也是真的——毕竟一对儿的东西,只剩了一个,我也是不好戴的了,又因这铃铛闹出这样一番误会来,也是没趣儿,所以大姐姐只管拿去挂鞭子就是。”小夜细细嫩嫩的童音,每说一句,女子面上就难看一分。
“只是大姐姐不该说我是贼,毕竟这本就是我的铃铛,是大姐姐不曾仔细看明,如今想来大姐姐也已知道我没有拿你东西了,不过这铃铛,就是要送,也是我送给大姐姐,而不是大姐姐平白冤了我,还说是送我,这样的话,我是不敢应承的,就算要惹大姐姐不高兴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为了大姐姐高兴,我就要平白做个贼。”
“你!”女子先前就被明炎一番话说得她无地自容,又被旁人指点议论,早已羞愤交加,如今这小毛丫头还在她面前振振有词,哪里还能忍得?也是她自小骄横惯了,不由一扬手中的鞭子——身侧的年轻小郎眼疾手快的赶忙一把握住鞭柄。
“表妹,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