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眷之子,你……”曦月怔住。
玉夜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收敛之前有着几分尖锐的语气:“曦月长老,自从我降生之后,便几乎是云澜长老一手教导,除此之外,也只有曦月长老您与我和云澜长老都更为亲近些……其他众位长老虽对我颇多关照和指导,却总也没有您两个对我更为爱护……请您务必告诉我实情,当年,究竟是不是……是不是因我之故,方才让……让云澜长老化生而去?”
“你……”曦月怔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罢了,想是你或许耳闻了什么风言风语……”
曦月按着玉夜坐下,信手一招,净玉花几上就已是出现了两盏香茗,静室之内顿时清香沁脾。
“当年你刚刚在紫坤脉眼的莲池中蕴生之时,天道就有预示将要有不凡之人诞生,彼时蕴生着你的那一株莲房异香袅袅辉光闪耀,将整座莲池上空不分昼夜都几乎映照得有如白昼。”
曦月慢慢回忆着,温声给她叙述着往事:“这一异象不仅仅惊动了莲池所属部族之人,连其他人也是皆知的,毕竟当时你那株莲房实在太过光耀夺目,当时云澜在吾等长老之中最为精通天卜之术,虽然当时你有异象在身,但毕竟是天道预示,轻忽不得,于是云澜就询天请乩,为你卜了一卦,卦象毫无错漏的显示,天道预示的确实就是你。”
曦月缓了口气,玉夜急急问道:“后来呢?”曦月安抚的拍拍她的手。
“后来,嗯,就在云澜询乩之后不久,你的那一株莲房却突然有了异变。”
玉夜屏息听着。
“事先并未有过丝毫征兆,也不知是何缘故,你那一株蕴生之莲,一夜之间几乎凋敝枯萎。”曦月低叹一声:“这一变故毫无缘由,更是毫无迹象,事后吾等虽然多方调查,却也没有迹象是有人故意为之……甚至至今也不知为何会险些凋零。”
“彼时吾等也曾想方设法试图让莲房生机重盛,但你是天道预示的不凡之人,虽然尚未降生,却也不是普通莲房可以比拟,尽管紫坤脉眼的那一座莲池生机浓郁灵氛充沛,又被吾等布下阵法引动大半生机专供于你,也依然收效甚微。”
曦月轻出口气……当年蕴育玉夜的那一株莲房几乎是已经死去,纵然他们想方设法的引动生机灵氛试图为她蕴补,但彼时那一棵垂垂衰败的莲房却已无法汲取灵氛,更遑论继续蕴生……彼时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那一株莲房连同其内尚未蕴生圆满的胚胎一起,会就此死去……
“后来就在吾等皆为此一筹莫展之际,云澜却并未知会吾等,擅自以他自身气血生机和魂魄本源配合法阵将你那株莲房救回。”
终于听到这早在意料之中的当年真相,玉夜视线渐渐模糊,却死死抿着唇一声也不发。
“而今想来,彼时云澜应该是也动用了些许秘术,毕竟吾等也已尽力尝试过各种方式,皆不奏效。”曦月叹道:“只是事后问及云澜,他却并不肯向吾等说明,只道询乩中天机所示理当于此,他不过是遵循天意所示,让吾等无需过多忧虑。”
“吾等彼时虽然心知此举定然对他自身颇多损耗,但终究已是那般施为了,总不能让当时生机渐复的你再尽数还他——何况也并无逆转的条件和可能。”
“之后云澜确实极为缓慢的出现境界回退和日渐衰竭之兆,只是他自己对此似乎并不以为意,只言你的降生对于三界六道万物苍生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关键,他能为你成功蕴补生机,已是侥三界之幸,无须伤怀——值的很,半点不亏——这是他原话。”
“吾等虽然同为长老执掌中天,但毕竟每个人各自所长的都有所出入,彼时并无第二人具备云澜那般精深奥妙的天卜之术,是以对他所言的‘关键’究竟指的是何事,也就不知了,他不肯言明,吾等也没办法。”
“如果彼时玄尊仍在的话,以他能为想来当可尽知,可惜……”曦月没说下去,只微微摇头。
——玄尊当然在!
玉夜心底几乎是嘶喊着,掩在袖中的双拳,指尖已经掐破了掌心。
——不但在,还断定自己会为祸苍生,意欲将自己置于死地!
——否则好好的莲房怎会一夕之间生机枯竭?!
此时玉夜心底已对玄尊博衍有了恨意。
若说之前在试炼之中的时候,是畏惧和惶恐还有满溢心胸的不甘的话,现在这一刻,玉夜是真真切切的有了恨意。
若非是玄尊断言她会为祸苍生,从而出手欲断她生机的话,云澜长老又怎会为了救她一命而不得不动用自身本源来为她蕴补?!
又怎会因为耗损过度而日渐衰竭,最后更是因此而身故?!
——自己彼时根本尚未出生!为何就要断定自己将来定会为祸苍生?!
——凭什么!
——就凭他是三界六道第一人的至高大能?!
——就可如此轻飘飘的凭着一己揣测欲将自己置于死地?!
——可笑他还口口声声是自己害死云澜长老!
——凭什么!
玉夜心中几乎恨出血来,为了险些尚未降生就夭折的自己,更为了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为祸苍生就赔上一命的云澜长老。
甚至直到数千年后的现在,玄尊仍旧毫无缘由的断言自己将会为祸苍生!
更是为了这一没有任何凭据的理由险些再次取自己性命!
玉夜几乎被她自己心底奔腾袭卷的恨意淹没窒息,恍惚之中,还是曦月长老略提了声音唤她:“天眷之子?玉夜?”
玉夜轻颤了一下,尽量不着痕迹的缓缓深吸了口气。
“你……唉……我不知你是何时听了些什么风言风语。”曦月那冥虚境界至高修为没有丝毫老态的脸上表情温和的望着她:“对于此事,云澜行事之前,对其后果了然于胸,他自己并不以此为苦,他为你蕴补生机,并无丝毫不甘,你无须太过伤怀。”
曦月说着,已是抽出一张帕子递给她,玉夜下意识的接在手里,怔了怔,方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云澜是拼力救你降生于世不假,他却并无丝毫怨愤之意,对你始终期望极高,而你,随着日渐成长,云澜对你的评价也是极高。”曦月温声道:“你并没有让他失望。”
玉夜拼命忍着心中的怨愤不甘和伤怀悲痛,许久终于收住泪。
“长老。”她默然许久之后低声道:“这件事,明炎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