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无为真人的恭敬引领下步前庭,过三清,略四极,穿中庭,一路穿绕过观内各殿,方进了正院,踏着青石甬道穿过一道垂花门之后,左右几间抱厦,正面便是观主无为的紫微堂。
一路上明炎岚羽暗中观察,到确是清正纯和之气四处萦绕,的的确确是个正经修道的道观。
灵犀观本身选址位置就极佳,周围数座山峰皆以此峰为首,龙盘虎踞,整座道观又是按四象八卦正位布局,恒稳平和庄严中正,不愧是数百年传承的古观,如今四散镇守的道真之力在他二人眼中已隐有紫气天音之势。
小夜被明炎牵着手东张西望,虽是已经被告知过此次约莫是见不到栗子爷爷,然而一路上果然未见还是有几分失落。
来到后堂,早有执事道人在净室焚香洒扫,备好了丰洁香美的茶点果品,当下将一行让入其中让座,司徒笑道:“罢了,你慢慢待客,我却不是头次来,别和我装样子,等你们正事谈完了,我再来和你算账便是。”
说着也不入座,只端了杯茶一饮而尽,便转身自去观中闲散游逛,他不留,素萦小西曳影也自是不留,笑着去了。
无为一笑,歉然道:“那是我故交,随意自在惯了,还请尊者见谅。”
“我们与他一同前来,一路上自是知其为人秉性,你却不必说了。”明炎笑了一下,又问小夜:“渴不渴?”说着倒了杯茶给她。
等看她喝完,便说:“自去找你大哥哥们玩耍,我和岚羽有事同道长商谈。”
又叮嘱:“不可独自乱跑,只在你大哥哥大姐姐身边玩耍便是。”
小夜嗯了一声,又乖巧的跟无为行了礼便转身出去找司徒几人,自有道童轻轻合了房门,无为此时方才重新深施一礼,恭敬道:“贫道乃灵犀观第十六代观主,不知二位尊者仙乡何处?”
两人此时受他一礼便不再避让,只略一点头道:“真人客气,只是我二人的来处却是不方便告知,还请见谅了。”
岚羽自在蒲团上坐了,漫不经心把玩着面前的茶盏道:“真人还是直说吧,对我们小夜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这……无为真人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尊者请不必气恼,贫道对小夜姑娘无任何恶意。”
明炎温和一笑:“我们并无气恼,只是还请道长将上次司徒一行带小夜前来卜算寻亲一事时的始末经过同我二人详述一番罢了。”
他略一停顿,缓声道:“那之后我等再决定气不气恼也不迟。”
“两位,两位请明鉴,贫道确实不曾有恶意,只不过小夜姑娘命格太过奇特,我也只是推断猜测而已。”无为干笑着摸摸自己的山羊胡。
“哦?”明炎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愿闻其详。”
无为额角悄然划过一滴冷汗——太师叔,你的乖师侄要被你害死了!
没奈何,无为只得在明炎温雅疏离的注视下,在岚羽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老老实实的重头说起——
“不瞒两位,贫道与司徒莫非算是故交,当日他带小夜姑娘前来问卜要向何处寻亲,我几次起卦都无果,纳罕之余便斗胆详算了一下小夜姑娘的命格,谁知竟掐算不出。”
无为苦笑:“后来不得已只得从司徒身上卜起,算作是他的问事卦,这才有了卦像,却是个金乌坠玄冥的凶卦。”
“本当是贫道修行不够,再次起卦却仍是同样卦象,当下贫道便有些在意,换了缘问,只卜他此行吉凶,仍是此卦,再卜他日后福禄,竟无所示,贫道方断定他怕是要有灾厄。”
无为叹口气:“正觉束手之时,却发现那金乌坠玄冥的凶卦里隐约还藏着一个遇坤的变卦。”
他看看明炎,似是想知自己是否有就此卦象进一步说明的必要,却见明炎只微一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后来贫道用了朱敕天卜方才算出唯一能解他灾厄的契机竟就在他身旁。”
明炎一笑:“道长能用朱敕天卜,果然得道高人。”
他口中夸赞,神色却并无多少惊叹之意:“后来呢?道长又是如何算出小夜就是那契机的?”
“这个……贫道并未算出。”无为干笑一声:“我只是猜的罢了。”
岚羽凤眸盯着无为一转,轻哼了一声:“真人今后竟不必卜卦,竟只靠猜也罢了。”
“咳,尊者说笑了,贫道确是猜的。”无为摇着手道:“贫道修行不够,算不出契机究竟是谁,是人还是物,是巽地还是吉星,无奈便只好用了一个笨办法。”
说到此,无为尴尬的笑笑:“遇坤变卦既然显示契机就在他身边,贫道便干脆将他身边之人全卜了吉凶。”
“原来如此。”明炎点头道:“道长也算有心了。”
“终归相交一场,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无为苦笑着说:“就是如此,我连起数卦,其他几人卦象皆与金乌坠玄冥相牵连,更有受其影响颇大竟自形成影卦的,最轻也是白猿赤蟒卦,只唯独小夜姑娘的依旧不出任何卦象。”
“如此贫道方才斗胆猜测契机可能便是小夜姑娘,方才因此叮嘱他一路带着小夜姑娘前行……这却是贫道诓他,只说带着一起便能寻亲,如此好让他带在身边罢了。”
至此无为脸色也不禁有几分发红:“而小夜姑娘的寻亲之事,贫道惭愧,却是没算出来,只是借此诓骗他的,还望尊者看在贫道并无恶意的份上体谅一二。”
明炎沉吟片刻,只是浅笑道:“道长的说辞倒也合情合理,不过即是如此,说不得我二人还需请见一下清玄散人,方能解我们心中的疑惑了。”
“太师叔病后实是不便见客。”无为叹口气:“他老人家以前是七分道心三分痴顽,如今病这一场已是九分痴顽了……剩的那一分也不是道心,却不知是什么,总归怕是天不假年,命数到了罢……不过太师叔却是有话请我转述给两位的。”
“哦?道长请讲。”
无为说得嘴干,自己倒了杯茶咕嘟嘟喝了,方才说道:“当日太师叔同小夜姑娘玩到了一起,事后却叮嘱我说日后必有高人尊者因她而来,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极尽礼遇……”
他有些尴尬的看看明炎岚羽:“然后他却说自己要有一场难解的劫难,若他有何不测,便请我带几句话给来人……我那太师叔比我修为精深得多,他说自己要有劫难,贫道自是不敢怠慢,果然第二日便就一场大病,险些就归了西,虽是救了回来这神思也已是不清醒,他的谶语想来刚好应在此处……”
无为说到此处不由叹气:“说不得由贫道转达他老人家的留话给二位便是,相见怕是已无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