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话语意有所指,然而玉夜却恍若未闻:“那处楼阁的基座……可是建在一处铜台之上?”
闇罗一怔,终于有了几分正色:“神子是如何得知的?”
玉夜默然片刻,深吸口气:“阎君若想知晓,不妨请先与我说一下此处秘境的来历和原本样貌细节吧。”
来历和细节?
闇罗皱了皱眉:“此处乃是上古秘境,存在时日已经不可考,哪里还有甚来历可究?至于细节……”
“就如神子所见,除了楼台与浮桥之外,本座并无有过更多布置。”
“最初之时,可有外壁?”
“不曾。”
“内中原本可有活物?”
“不曾。”
玉夜一连串的问句终于勾起了闇罗的兴趣,略一沉吟,背后半掩在袖中的手里金环一闪而没,已经消失无踪。
“天枢一职有这么闲吗?神子不去公干,却对本座这处秘境盘问不休,究竟是所为何事?是否也该让本座知个底细?”
他这一语落地,玉夜却微一偏头,定定的望住他:“阎君身为魔境掌界魔君,难道从来不曾仔细勘察过阎魔界中的这一处秘境吗?”
对于玉夜的这一句质问,闇罗自然是有着不满的,但,不满的同时,还更有着愈加浓厚的兴趣:“本座自然知之甚详,就如神子所见,此处秘境是个绝佳的……莲池新址。”闇罗勾勾唇角露出一笑:“不知神子这般慎重,是否是在考虑要将莲池划于本座一……”
不等他这一句戏谑声落,玉夜就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阎君既然知之甚详,此处水域之中的隐约煞气难道阎君不曾留意?!”
煞气?!
闇罗挑眉。
随后却只是不甚在意的轻嗤一声:“那般稀薄到根本无需理会的煞气,有甚好关注的?神子而今任职天枢,难不成就是为了这般不足挂齿的事才跑来本座这阎魔界大动干戈?”
是的,不足挂齿。
闇罗作为掌界魔君,这一处秘境又早就被他另行构建楼阁和浮桥,又哪里会不知水中弥散的微弱煞气?
但确实,太过稀薄了,稀薄到了足以让任何人都不将此作为一件值得留意的事情放在心上!
为什么留意?有什么值得留意的?这淡弱到几乎快没有的煞气说不定哪天就真彻底散尽一丝无存了,有什么可在意的?就算没有彻底消散,就仅凭这一丝丝拼都拼不起来的气息,又有什么可惧的?
煞气这东西,说穿了就是与三界六道中自然形成的天地灵氛并不相融,若是煞气浓郁,成聚规模,那自然是要心生警惕并着手处理,不能放任不管,听任它侵蚀三界灵氛。
但……这般弱的,就已经没有理会的必要了。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和三界六道互为相冲,这样本身已经算是稀薄到几欲消散的煞气,不过是坐视它随着时间流逝消散殆尽就是了,做什么要特意理会?很闲的么?
听到闇罗这混不在意的一语,玉夜眼中已是蕴了冷意:“阎君既然明知此处秘境之中有不明煞气的存在,却又拟将此处作为莲池新址,向昊天界索要莲池,难道阎君就不知莲池若是染煞,将会蕴生出什么东西?还是说……”
她话音略顿,目光冷冷逼视着闇罗:“阎君的本意就是要让莲池在这染煞之地蕴生异物?!”
“神子,这可就是诛心之言了!”面对玉夜这可以算得上是问罪般的言语,闇罗神情也终于冷了下来。
“若真能将莲池移至此处,本座自然会在移栽之前就将此处水域整理妥当,不仅仅是那点子煞气,同时还需要更进一步加重此处魔氛的喷薄汇聚,以达到足够供应莲池汲取蕴生的目的和需求……只不过与昊天界的商讨未成,这才搁置了罢了,神子身为天枢,就是这般莫须有的仅凭猜疑给人定罪的么?”
一语声落,不待玉夜再开口,已是再次近前一步,冷不防的抬手就撩起了玉夜一缕发丝:“神子如今,却是愈发的……不可爱了……”
几乎就在他话语出口的同一时间,一道粲然金光凭空乍现,电光火石之间已是化作匹链般的金色雷霆冲他撩住玉夜发丝的那条手臂直斩下来。
这是玉夜始终留存在灵台之中不曾全数调遣出去的第七枚凰翎羽。
玉夜这一击迅捷绝伦,但闇罗身为魔君却也并不是吃素的,撤步抽身的同时,手腕一翻,一道明亮剑光自下而上攸然跃起。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剑光与凰翎羽金色神辉两相交锋,霎时这座狭窄曲折的九曲浮桥上两人立足之处作为圆点,一波凌厉至极的余威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将那莹莹碧波激荡出偌大一片涟漪。
闇罗一击格挡之后并不曾有其他举动,甚至手中跃起的那一抹剑光也已在一击之后重新消散于无,对于他的退让,玉夜也没有不依不饶的意思,那一片凰翎羽迫得闇罗放手之后便悬停身侧,羽片之上神光莹莹光润,循环往复。
“阎君,请自重。”
玉夜神情冷淡——不要让自己真正处于手无寸铁的不利境地,这还是在她锻铸成功魂器之后明炎教给她的,她也从来都是一个聪慧的学生,七枚凰翎羽中,再是欲派他用,也起码会存留一支以备后用。
留有自保之力,这也是每一个修行之人一致认可的理念。
就连闇罗,对她此举都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若真手边寸铁不留,那才是蠢。
后撤了一步的闇罗并未再有其他举动,就只是重又负手而立,将玉夜从头到脚盯了几眼,似笑非笑的轻哼了一声:“神子,还未回答本座的问题。”
玉夜此刻心中仍在思考这一处魔界秘境和人界那一处彼此间为何会有这般相似和类同之处,以及两处秘境之中为何又会有细微煞气留存,这分处两界,本应各不相干的两处秘境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又哪里能明白闇罗这突兀一语问的究竟是什么,只皱了眉道:“什么?”
“本座适才问你——”闇罗审视着她几乎不曾有过什么变化的表情:“究竟剥除了多少——”
“——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