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大家似乎都还沉浸在明泽也动人的歌声里,陈善浓忽感面颊微凉,伸手触碰到湿漉漉的眼角才惊觉自己居然听哭了。
舞台上的少年朝调音老师丢过去一个u盘,“第一首。”比了个ok手势。
“接下来,嗯……由于我擅自篡改了节目流程,占用了大家的学习时间,最后一个节目我想请还没上台的韩英2班,红坟同学一起完成表演。”
后台的朱老师朝她身边,拿着埙忐忑不定的女同学瞅了一眼,“这回我可救不了你了,你要是吹不好,丢得可不仅仅是学校的脸,这个明泽也粉丝少说千万,不好好吹的话,视频一旦上传,你难免被人肉。”这不是危言耸听。
红坟哭丧着脸点点头。
一步一步,朝着白柱灯光走去,宛若走向刑场的既视感使得某万怨之祖千年未曾紧张过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她隐躲在喧嚣里数年,曾最恐惧立于人前。
观众席有些许不满的声音,但却被一波高过一波的欢呼声掩盖在声浪里。
翩翩少年朝无措的少女绅士地鞠了一躬,随后邀请她来到跟前,他朝她耳语,她蹙眉点头。
底下又是一浪高亢的呼声。
明泽也朝身后调音台比了个“1”字手形,舞台灯光在这一刹那全然熄灭,一切归于寂静。
随后,前奏里“滴答滴答。”的钟摆声响起。
一束追光灯蓦地打下来,洒在了垂首束手的少年人身上。他像一个还没充好电的纳米仿真机器人,拥有最最比称的躯体,最符合人们想象力的面容,是人类梦寐以求的ai。
音响中顿起节奏感极强的电音,摩尔定律所阐释的物理定律运用在这新兴音乐之上也是如此契合,为此增添了无可比拟的科技感;少年也顿时化身为音乐科技里的精灵,每一个节点应声踩下节奏,每一处电路干扰滑行的舞步,血肉之躯如同机械零件一般完美地完成着指定命令。
与之相比,先前上台的那些舞蹈节目,堪比啦啦队体操。
尖叫声不绝于耳,矗立在舞台左侧黑暗里的红坟怀疑自己的耳膜已经被震破了,她注目独享追光灯的少年,他的舞姿绝不拖泥带水的干净利索,这是何等扎实的舞蹈功底,明明才十七八岁,与台底下的观众同龄,却已经领跑在所有人的前面,受人憧憬;多么耀眼的人啊,怪不得易小月会如此喜爱他,怪不得他是全民爱豆。
电音在少年戛然而止的定格动作里骤然停驻,追光灯瞬间从银白转化为了血红,与此同时,另一处顶灯打了下来,洒在了呆呆杵在舞台上的红坟身上。
“喂,该你了。”少年悄悄朝早已看傻了的红坟瞟了一眼。
“……”如梦初醒的少女随即举起陶埙,抵在了唇边,与此同时,几个后台工作老师赶忙将话筒架子拿上台来放在了她的跟前,红坟几乎怀疑这群老师是不是也同她一样陷在少年的身影里无法自拔。
“这个韩英2班的女生行不行啊?”
“为什么明泽也要选择跟她一起表演……”
“没化妆也没穿演出服,她到底要表演什么啊?”
一圈听下来,全是周围同学们清一色质疑的声音,易小月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担忧地望着舞台血色追光灯下的红坟。
当古老而厚重的音质飘荡在体育馆的拱顶,余音袅袅呈3d环绕覆盖在每一个同学的耳畔,一时间所有的议论纷纷都被掩埋,场馆里,静得只剩下舞台上陶埙独特的孤寂声,似晨钟如暮鼓,是雪落的声音,也是蒲牢的嘶鸣声划破天幕。
少年凭借着极敏锐的乐感,在红坟萧瑟寂寥的埙声中缓缓扬起脖颈,手臂如同鹤翼与之音调里的婉转上演一段力与柔的交融,演奏着陶埙的少女视线掠过明泽也飘逸的身姿,鼻梁微微一酸。
曲终。
少女凝望少年,少年亦朝她投去赞许的目光。
观众席先是一阵嘈杂,随即爆发出雷霆般的掌声,经久不衰,足足维持了五六分钟。
现代最前沿的音乐科技与天地间最古老的靡靡之音相互结合的舞台表演,在这不算大的校体育馆内,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魅力,每一个看过四中学生上传视频的人,无不感叹明泽也的创造力。
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停歇在这位大明星的身上,本该被一众真爱粉“撕票”的红坟倒是没有受到多少殃及,顶多那些视频评论下边会有些酸溜她的人,说什么她的埙哪里哪里吹错了,哪里哪里音不准了,实际上她们或许连这首埙曲叫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她们也不可能知道。
“阿祈,我好像,认识他……”直到讷讷下台,视线依旧无法从万众瞩目的少年身上挪开,目送他在保镖的护送下提前离场的背影,红坟幽幽呓语。
“应该,没人不认识他吧?在这个互联网全面普及的时代,突出的人永垂不朽,平庸的人葬身人海。”金色光芒中飘出冰冷的言语。
“我说的不是这个。”‘与他是不是明星,互联网不互联网的,一点关系都没有。’红坟揉了揉太阳穴,只要一想起少年方才配合她埙声的舞蹈,她就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成千上万只风铃一齐随风摇荡,生生逼得她从记忆里退出来。“算了,现在不是研究这些事情的时候……”
阿祈当然明白红坟口中所说的认识是什么意思。
只是于她,这种认识最好永远不要企及。
“小坟!”
易小月从背后拍了下陷入沉思的少女,前者一愣,转过身,探得小姑娘笑嘻嘻的脸上挂着两道若有似无的泪痕,她眯起眼睛:“看个节目你都能哭?”
“唔?呜呜……被发现了……”小姑娘千藏万掩没想到还是被前者发现自己哭过的痕迹,不满地吸吸鼻子,嘟囔道:“还不是被咱们明爷给感动的嘛,没想到真被你说中了,他一下飞机就急匆匆赶过来为善浓表演,我真的好羡慕善浓啊!呜呜呜呜……”
“我看她是被嫉妒惹哭的吧……”好在易小月听不到阿祈的冷嘲热讽。
红坟发觉最近自己翻白眼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她恨铁不成钢地将手搭在小丫头肩上,“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听完不许哭!”
小丫头哈舌点头,洗耳恭听的样子给红坟一种小狗狗的既视感。
某万怨之祖清了清嗓子:“他特别喜欢你送的礼物,让我跟你说谢谢。”心下这下小丫头该开心坏了吧。
没想到一转睛,小丫头竟是一脸眼泪鼻涕,瞠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红坟,夸张地哽咽:“真,真的吗?也哥真的这么说的吗?”
‘一会儿一个称呼……’红坟被易小月过热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赶忙怏怏点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值了,这几个月的饿没有白挨……呜呜呜……”小丫头哭得嗝更凶了。
“这丫头花钱如流水,什么时候挨过饿了?”阿祈掏掏耳朵,剩下的无情吐槽被红坟的一记千年老白眼给瞪了回去。
“乖啊,别哭了别哭了……”从刚认识易小月见她梨花带雨时的不知所措到如今对她老泪纵横的习以为常,红坟只叹眼前的小丫头身体一定连通着大海。
一边给易小月顺着气,一边领着她走出体育馆大门,刚跨下第一个台阶,身后传来疲倦又急切的声音:“请等一下!”
回过头,正是原地踢着石子等待红坟易小月多时的陈善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