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衰飒索寞的校园小道里,一抹清影践行着机械的步调,一踏一顿。
他径直走出了校门,拦下夜跑的的士。
“小兴广场”
司机师傅载客诸多,却鲜少见有人夜里头去那报废的拆迁场的,他是皇城本地人,多少听说过小兴广场前几个月发生的命案,他好心提醒少年一句,却遭到前者冷眼相向。
将怪异少年丢在小兴广场门口,司机连车费都没敢要便匆匆开走了,看向天空,一轮血月挂于夜幕,只道是灯红酒绿杀人夜,平地无风魂自摇。
少年寻来几块大小一致的碎石,咬破拇指,卑躬虔诚地在碎石上画出条状血符,随后将其摆放成规则的圆形法阵。
“意随吾心,念随吾意,此献浊灵,承换吾果。”
献祭者匍匐在地,一字一语间浑然的果决。
乌云承袭大风之向朝着血月遮掩而去,大风卷起的砂砾打在少年脸颊上,而他不觉疼痛,只重复着先前的跪拜姿势,脑门重重磕在水泥地上:“意随吾心,念随吾意,此献浊灵,承换吾果!”
平地而起的风越刮越大,看架势几乎能将不大不小的碎石也一并卷起,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就像是渔船上夹着海洋腥臭的鱼腥味,又像是腐烂了好几天的动物尸体,伴着些许泥土的闷腥。
少年如同机械般木讷地磕头跪拜,口中呢喃着心中最深的渴求,他求一人之谅解,更求诸事之真相。
大约四十分钟后,地面上磕出了血印。
“哈哈哈哈——有意思~今夜便是施恩之夜,竟还有人愿以灵换情~”
忽而,空中荡起一阵尖锐异常的笑声,如工地上钻墙机般高亢难耐。
“汝本阵中人,却念阵外事,饶是献上这双重身份的灵识于本尊,倒也能令你满足心愿,只可惜只可惜,先前已然有人替你献祭,这倒教本尊如何是好呢?”一袭裸露的婀娜身姿伴着长发缭绕踏风而现,浑身湿漉漉黏糊糊,泛着腥臭味,像是刚从某只大鱼嘴里走出来似的。
少年呆滞着神情,望向踩着空气朝他而来的妖娆女人。
“呦,好俊俏的后生呐,怪不得有人愿以灵识换你的回眸。”诡谲的女人伸出惨白冰凉的手握住了少年人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手上粘稠腥臭的液体沾上了少年人的脸庞。“说说,你想换什么?”
被扼住下巴的少年眉宇间忽掠一丝不悦,却被他极好的掩盖过去,只听他沙哑回道:“我想换……真相。”
女人闻此言,饶有兴致地慵懒开口:“喔?什么真相?”
“皇城无辜人的枉死。”少年蹙眉。
鬼魅之人松开了少年的下巴,发梢骤然生长,最终结成一张蒲团,她懒懒散散坐了上去,“还真是不懂风情的少年郎~有人替你枉顾性命,尔等却一心向道,愚人之问,罢了……”女人半慵眼帘:“吾便答于尔等,数月人命,皆因祭祀万怨之祖。”
“……”少年目光凌厉:“不对,这不是真相。”
“汝何以知得?”女人狭长的眼珠忽而一转,神情阴郁。
“从网络上爆出的第一起自杀案件开始,再到后来的娱乐圈内的死亡之风盛起,整个皇城都陷入了某种仪式当中,之前我不懂,直到今晚确认了你的存在。”少年乌黑的眸子闪着光亮,“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可以反驳我,接下来只是我的猜测……”少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了相册中储存的各路五花八门的报道,点开其中一张女孩儿的写真,那天真烂漫的模样居然与眼前这位诡异的女子有几分相似之处。“那些死去的导演明星,都曾和这个自杀的十八线或多或少有些纠葛,你便是她自祭的目的,你的存在不是为了交换,而是为了复仇!”
闻言少年口中的十八线,本就惨白的女人脸色又灰了一层。
“为什么后面会出现无辜者的死亡?他们也并非无辜,他们的共同点是曾在这个十八线的微博下留下恶言的人。”少年直视女人惊恐的表情:“楚凝屿,你的复仇已经企及真正无辜的人了,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你是谁!?”女人惊叫一声往后趔趄而去,目视少年冷峻的脸庞惊觉着他比自己还要可怖几分。
“红坟!”少年没有回答女人,只是自顾自朝着身后空荡的石阶大声问道:“你的印记消失了吗?”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少女颤巍巍伸出手,不予置信地凝视着手掌心渐渐消散的火焰印记,此时远处塔楼蒲牢钟响彻天地,午夜二十四时已到。
万怨之祖鼻尖一酸,她的性命,竟全然系在了这短短几句话之间。
浑身戾气的女人见居然有人能隐藏在她的阵法周围而不被自己发现,很显然此人修为之高远非自己能比,遂生退逃之念,却被突兀袭来的两道黄符挡住了去路。
红坟来到少年身边,见他脑门红肿不堪,一张原本不落窠臼的清俊面孔变得滑稽异常,内心翻涌起千言万语,终化为一句感谢,她转而看向跟前辈自己符纸挡住了去处的**女子,她的发长如藤蔓,绕裹在湿哒哒的躯体上,像是玄色的裹尸布一般。
“你是何人!?”女人原本尖锐的声音此时如同开了左声道,只剩下单薄气力。
“我是何人不重要,倒是你,大道自然,你该顺应天道而散,不该存留一缕怨念为非作歹。”红坟食中指并拢,在夜幕中划出一道繁咒,欲念往生咒时,被一旁的少年拦了下来,“怎么了?”红坟疑惑。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将红坟往后拉了拉,遂后便见被黄符控制住的女人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不顾束缚,生生咬断了自己的双手,逃出生天。
“师父——!师父——!救我!”
悬浮至半空的女子凄厉地叫唤着谁。
红坟这才明白过来,少年拦住她的意图许是猜测这个女人身后还有一手,她转而看向少年的侧颜,不得不讶异于他如此缜密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