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将石桌上最上层的纸张掀了起来,露出了方才被遮盖住的东西。
阿罗那只是那么简单一扫,便再也移不动目光。
那是一幅画,画上用浅淡笔墨勾勒出了瓢泼大雨,和一个在雨中大步而行的僧人。
明明雨幕朦胧遮盖天地,可画下这幅画的人,偏偏将僧人的眉眼画得清晰无比,也不知是在心中回味勾勒了多少次,才能画得这么惟妙惟肖。
惠真看着自己的画被平铺于阿罗那眼前,猛地就涨红了脸,他慌张地想捂住那幅画,却被阿罗那抢先一步,拿在了手中。
轻飘飘一张纸捏在手里能有多大分量?可阿罗那偏偏觉着它有千钧重,一瞬间心里的狂喜齐齐涌了上来,可他还是装着不动声色。
清风掀起了阿罗那的衣摆,也抚平了他这几日以来躁动不已的内心,他稳住声音,问道:“你喜欢我,是不是?”
惠真嗫嚅着不说话。
阿罗那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惠真这回吭声了,老老实实道:“我……我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个张扬又跋扈还嚣张的和尚就盘旋在了他眼前心底。
或许,是在第一次随他朝佛,他在晨光熹微中转过来对自己笑时?
又或许是那时候,在明灭的烛火下,他对自己一字一句说,“我修欢喜佛,心里没有佛,只有你。”
再或许……便是在雨幕当中看到那个冒雨大步而行的僧人之时。明明天地都看不真切,可是为什么那僧人俊美妖异的眉眼就那么清晰地撞入眼中?
阿罗那满意地笑了,“不管你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要我知道你已经喜欢上了我,这便够了。”
惠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阿罗那给自己下了个套,他懊丧地低头,暗自把自己骂了一顿。
可是他还没有骂几句,便被人捏着下颌迫使着抬起了头,看到了那张俊美到甚至有些霸道的脸。
惠真活了二十来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调戏,他慌张地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就差抓起阿罗那的手咬一口了。
阿罗那笑道:“既然你喜欢我,你可愿意离开师门,跟我一起修欢喜佛?”
惠真不说话了。离开他从小生长倚赖的师门,这对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不说话,阿罗那便静静等着,还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梭巡。阿罗那能感受到惠真的为难,却还是期待着他的决定。
就在阿罗那以为惠真要这么长长久久地枯坐下去之时,惠真忽然动了,他抬起眼来紧紧抓住阿罗那的手,语速极快道:“我愿意,我可以离开师门脱离净土宗和你一起修欢喜佛,但是我还是想回到寒山寺,当面亲口对师父说这件事,当面忏悔求得他老人家的谅解。”
“你……我来到了你的家乡,这里很美;那你愿不愿意去我的家乡看看?那里也很美。到时候我给你写信,你来锦州城找我,我陪你一起修欢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