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墙约有两三丈高,落下去非骨断筋碎不可。玉璴“啊”的一声,闭上眼睛,不忍心细想自己着地后骨头咯咯碎裂的声音和难以忍受的痛楚。
她身子猛向下一沉,接着像被什么托起来晃了几晃,才落下去。着地时并没有想象的疼。
“砸死我了,你这个死丫头,平时不能少吃点吗?这么沉!”身下一个声音直嚷嚷。
玉璴大惊,慌忙爬起身来,猛然看到一个面目白皙俊俏的十四五岁少年仰面呈大字形躺在地下,一双漆黑的眼睛正滴溜溜瞅着自己,一脸的痛苦。
玉璴见他弯眉秀目,红唇皓齿,不觉脸上泛起红晕。虽说只有十三岁,多少也知道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难道自己刚才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少年看似并无大碍。他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屁股,抖了抖衣衫,又拍了拍手,指着树上的鸟窝道:“那是我的鸟。你在上面干什么?”
“我??????那是我的鸟,我上去和它玩啊。”
“你的鸟?它三年前飞来就属于我了。你是什么人,一定是上墙去掏鸟蛋!不知道訾府严规吗?不许攀墙,抓住是要当刺客论处的。”
“我没掏鸟蛋。你不明事情原委就轻易给人定罪名,有凭据吗?我只是将落下鸟窝的小鸟送回去。你说是你的鸟,那它叫什么名字啊?”玉璴见这少年如此武断,不免心中有气。
“它叫玉儿,不信你听我唤它。”说着少年便“玉儿玉儿”地唤了两声。玉儿果然从窝里飞下来,落在少年肩头。
玉璴大奇,这小子怎么会知道玉儿的名字?
少年见玉璴呆愣在那儿,脸现得意之色:“哼,没错吧。你刚才说它窝里的小鸟掉落,那一定受伤了。那我暂且信你,你随我来。”说完他转身向里院走去。
玉璴不明所以,举步不前。
少年转头道:“走啊,愣在那里做什么?”
玉璴瞅瞅四周,有些陌生。亭台楼阁皆是雕梁画栋,处处精致雅静,贵气异常。与她平日活动的场所大不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跟着少年走进一处院落,来到一间书房模样的屋子。
少年从柜格里拿出一瓶药递给玉璴道:“这个你拿去,每日给小鸟上上药,我就不揭发你。但你不能再上墙了。你走吧。”
“我不上墙怎么给小鸟上药?你这个人不仅武断,说话还颠三倒四。”
“??????”
“咦?”玉璴看着少年手中的药瓶,觉得好眼熟。紫色剔透的瓶身,金色小盖。她猛然记起,这不是与四年前山上那个金弓小子的金合补血膏瓶子一般无二吗?
她直楞楞仔细瞅着少年的脸,越看越觉得此人就是那小子。
其实当时她和金弓小子只见过一面,相处无多,相貌已经记不大清了。
那时两人还是孩童,如今三四年过去,现下都已成少年,变化很大,实难分辨。只是她先入为主,从瓶子上判断这人就是金弓小子,就越看越像。
“你,你看什么?”少年听见玉璴说自己武断颠倒本来要发作,突然见她呆立在那,直楞楞瞅着自己,浑身有些不自在。
“哎呀”他似乎恍然大悟,两颊微红道:“哦,我,我知道你是外院的人,外院的人是不准进内院的。我也知道你什么掏鸟蛋啦救小鸟啦是假,实则是仰慕我的姿才。
和府上下都知道我貌比潘安,才华横溢,风度翩翩,但我尚未到婚配年纪,而且婚配早有人选了,所以劝你不要太痴迷,小小年纪多读书为妙。”
“你有金弓吗?”玉璴听他喋喋不休,不知所云,一句没入耳,突然问他。
“啊?金弓?有啊,你连这也打听到了,蛮有手段嘛。”那少年即诧异又有些得意。
“啊!果然是你!我正愁没去处找你,原来你躲在这里给訾府当仆人。你把大玉儿据为己有不说,把小玉儿也弄没了!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你还给我!说!你是不是把小玉儿给害了?若是那样我定不饶你!”玉璴横眉冷目怒吼道。
四年前,小玉儿不知去向,玉璴认定是那金弓小子拿走了,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暗想日后遇到定要好好收拾他。
今日在这儿遇上,真是再好不过。小孩家性子上来就要讨要,随手抄起一本书便打来。当下也忘了身在訾府有诸多规矩。
少年哪受过这气,挥手格开,反手朝玉璴前领抓去。
玉璴这些年在訾府练了些武艺,虽然算不得精良上乘,基本的擒拿格斗还是熟络的。
加之她眼明手快,身手矫健灵活,比常人轻快。少年几次都没抓住她,心下焦躁。
玉璴看他步伐有些凌乱,瞅准机会,矮下身子,一个扫堂腿将少年荡倒。
少年噗的一跤,面朝下结结实实跌了下去,鼻子不偏不倚“啪”地墩在地上,登时鲜血长流。
见此情形,玉璴有些着慌。她只是想教训教训少年,揍一顿罢了,并没想伤他。于是赶忙从桌上掀了一方宣纸堵在他鼻子上。
她抢过少年手中的合金补血膏,挖了一块抹上去,血立即止住。
少年略缓了缓神,自己又撕了几方宣纸擦擦,只见地上满是雪白的宣纸浸着殷红的鲜血,甚是刺目。
玉璴猛然醒悟自己此时是在訾府,这下糟了,他一定要大喊大叫揭发自己,今日算栽在这斯手里了。
玉璴不安地看着少年,只见他挥挥手,带着鼻音道:“这么说,你就是四年前山上那个小丫头了?你我也算故人,何必出手这么重。
那日别后,府中有事,就没能再上山。此后离府四年,近日才回府。回来听府上人说三年前后院树上来了一只粉色鸟儿,我看了像是之前你说过的那只,便试着唤它玉儿,它果然能听懂。我还想着哪天上山找你去,还给你,可巧你就来了。不知是这鸟儿招你来,还是你将这鸟儿引来的?”
看样子自己好像真的误会他了,玉璴有些讪讪不知所措,呆呆站在原地,转头不敢看少年,也不吱声。
忽然少年大叫:“啊呀!我的《论语》,我的《华严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