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玉璴到大玉儿窝下去找訾鑫,都不见訾鑫踪影。
大玉儿死后没了传信的鸟儿,玉璴有好多话想和訾鑫说,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有时玉璴顺藤爬上墙头往内院探望,看不见訾鑫。
有时她悄悄溜进紫纷园,只看到茫茫的紫色花海,更无一个人影。
还有一次,恰巧遇到花匠进园来司弄花,她就赶忙矮下身子,像訾鑫教的那样躲在花丛中。
她多希望花匠中有訾鑫的声音,可是没有。想起和訾鑫一起来紫纷园的情形,不觉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有时她会悄悄溜进书房,訾鑫也许又会大喝“什么人?”
然而每次都是空屋独影。
回忆起二人夜半抄经耍斗,玉璴忍不住掉下泪来。
訾鑫如融到空气中的水雾一般短暂地在玉璴的生活里萦绕了一圈,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璴开始失眠。
夜里她辗转反侧,自顾自揣测莫不是訾鑫带自己去紫纷园的事被发现了,被逐了出府,亦或是玉璃告发了他们,訾鑫被打死了?
想到这里,她呼的坐起来,心砰砰跳个不停,背上冷汗淋漓。
定了定神忽然想起,若是真被告发,自己怎么会没事?一定不是。复又躺下。
她就这样整日胡思乱想,做事恍恍惚惚,心不在焉,几次出错,幸好折钰及时补救,才没被府上发现。
折钰似乎知道她遇到了难事,总是跟在她附近,既不离得很近,也不很远,默默守着她。
玉璴心里明镜一般,知道折钰为她没少操心,心里感激,可却怎么也提不起来精神来。
折钰时常故意调笑逗趣,想让她高兴一些,她也只懒懒笑笑,应付了事。
整整一年,訾鑫再没出现。玉璴的心仿佛沉入了海底,虚空落寞。訾鑫是真的死了。他若活着,肯定会来见自己,不会让自己这么孤寂。玉璴如灵魂剥离了躯体一般,魂不守舍。
一日紫露又来到拂兰苑。玉璴双眼茫然,折钰、折瑄面色平静,婳柔儿也很淡然。余下三人却难掩喜色。
除了玉璴,众人都猜到了紫露来意。
紫露如往常一般,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今日来,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我的用意。你们七人除了折瑄,都已到了及笄之年。本来还要再选三位入内院做配房丫头,但是,现在不用了。”
这话让七人都有些意外。玉璴仍然充耳不闻,双眼呆呆看着地下。其余六人望着紫露,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今日寅时三刻,玉璃已为少主诞下麟儿。也就是说,玉璃便是正式的少主夫人了。你们以后见了就得改口,不能再直呼少主夫人闺名。”
折钰折瑄等人都是一惊。先头那三个面露喜色的女孩当下脸上表情复杂之极。
玉璴慢慢抬起头来,怔怔看着紫露。紫露后面说的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玉璃果然命贵,她和玉璃从此真的尊卑有别了。
她到不羡慕玉璃当什么少主夫人,她只哀叹自己命薄,连卑微的爱人也守不住,玉璃却能心想事成。
玉璃真的要让自己做她的奴仆吗?那不如提前请示留在西府做仆婢。她不想再见玉璃,再到她面前低三下四,加深自己的卑微。
可是想到訾鑫,她又幻想能进内院,或许他并没有死。
玉璴心绪凌乱,只听紫露又道:“现在镇主夫人与少主和少主夫人要在你们七人中选四位做贴身仆婢,余下三位在东府外院效力。自然也不是低等仆婢,均是有职位的。
本来少主夫人点名要了玉璴,毕竟是亲姐妹,但少主非要请镇主夫人定夺。
不过这事十有八九能成。余下三位是谁,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待选定后,你们可有三日假,回家探亲。三日后就要留府效力至二十岁才能离开。你们可听明白了?”
“明白!”七人齐齐答道。
“嗯,酉时三刻我再来领你们入内院。”紫露说完离去。
晚饭后不久,紫露前来带领七人入内院。
到得内院大门,玉璴心砰砰直跳,她不知道会不会真的遇见訾鑫。
她想起自己半夜来抄经,訾鑫开的就是这扇门。心上一阵酸涩凄冷,不禁又要落泪,强自忍住,随着众人进了内院。
余下六人均是第一次踏入这扇大门,不免有些兴奋。
内院紫砖金瓦,比外院又贵气整齐得多。看得一众女孩暗自惊叹。
玉璴只去过和訾鑫抄书的书房,还是在晚上。再就是去过紫纷园。
两处皆是优雅静谧的地方,全不似这儿处处雕金嵌玉,描梁画栋,廊廊檐檐皆显富贵。
紫露将她们引入一座富丽堂皇的宽广厅堂,上有一块巨大的紫底金字牌匾,上书“紫珑厅”。
七个女孩低眉顺目跪于紫金台阶下,并不敢抬眼望厅上高座的贵人。
“禀夫人、少主。七个仆婢已带到,请夫人少主甄选。”紫露禀道。
“嗯”。只这一声有如天外仙音,极是悦耳动听。
众人皆想,何等绝色佳人才会有这般天籁之音。
那夫人又道:“都站起身子,抬起头来。”清脆铃叮,让人分外受用。
七人起身抬起头,眼帘却仍下垂,不敢直视阶上尊贵。
这些都是訾府的规矩,七人早就练熟。
七个姑娘按名册顺序站成一排。镇主夫人此时拿着名册一一对号。
“婳柔儿抬起眼来。”
婳柔儿抬眼望向夫人。
夫人忽道:“逐出府去!”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婳柔儿更是叫屈:“夫人,柔儿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还请夫人示下,柔儿可以改,千万不要逐我出府!”
夫人道:“你没做错。要说错,就错在你这双勾人的狐媚眼睛上。少主身边怎么能有这样轻浮水性的人!”
紫露面露紧张,赶紧示意,即刻有两个虎背家丁进来将婳柔儿带了出去。
夫人又道:“折钰身量太高,不适合留在内院,就在外院吧。余下五人,孩儿,你中意哪四个?”
见少主不答,夫人又问道:“孩儿,娘亲问你话呢。”
只听少主道:“但凭,但凭娘亲做主。”
这声音如此熟悉!玉璴猛然抬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