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王侧头看了看玉璴,轻轻拍了一拍她的肩膀。
很显然,她是被她的亲生母亲给抛弃的。而阿朵在乱尸滩拾到了她。
母亲为什么不想要自己了,以至于狠心将自己抛到了乱尸滩?玉璴黯然魂伤,默默不语。
原本她以为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将她弄丢了。
她想象的是父母大概在兵荒马乱中,四处奔逃,阴差阳错不小心遗失了自己。
那么如果有缘,自己会在某天再与他们团聚,亦或缘分已尽,今生不得相见,那来世再见也好。
毕竟阿朵对她也是极好的,她从小并未缺乏母爱。她也从未因为亲生父母的疏忽大意而恨过他们。
可是当眼睁睁看到,是她的亲娘亲手将满身是血,嗷嗷待哺的她从高空抛下时,她的心跟着那个落地的婴儿也狠狠地堕在了地上。
简直就像她的母亲伸手直入她的身躯,将心掏来狠狠地摔在地上,砸心的疼痛。
到底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才会让母亲如此的恨自己?
玉璴内心嘶嘶生出一股对亲生父母的不可名状的恨,如一滴滴入水中的墨,丝丝缕缕渗入了对阿朵的怨,两种感情渐渐糅杂在一起,让她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狠戾起来。
猫王沉手按住她的肩膀,帮她稳定了下情绪,那股狠戾才从她的眼睛里渐渐消失,转而汪出一颗泪珠来。
猫王入怀掏出一方锦帕,轻轻碰碰她的上臂,递给她。
玉璴吃力地摇摇头,并没有接,只用手使劲将眼泪擦干。
石碑还在继续演示,接下来的场景,玉璴越来越熟悉,是她在家里和在訾府的生活。
演示到落入返灵泉,玉璴看到在自己从井台上掉下来,沉入水中失去知觉后,墨蓝清亮的泉水中,突然出现一个身披玄色斗篷的身影。
那个身影在水中长驱直入,先是用手托住自己,然后抱起像一条绳子一样软绵绵的自己径直向下钻去。
水在黑色身影的两侧飞速划过,仿佛在水中也能迸出火花。
到了泉底,黑影抱着自己进入了虚无宫。
恰逢那时,似乎有人到访虚无宫,黑色身影赶紧将自己抱入了一间黑暗的密室。然后石碑上便漆黑一片。
那黑影难道是……
她转头看向猫王,猫王一动不动瞅着石碑,假装并不知道玉璴在用眼神询问。
那就是了。
石碑上此刻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敢正视自己,就等于默认了。可是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分神,再转头看,石碑已经演示到她第二次来到虚无宫,伏在地上变回人形,不着一丝一缕。
玉璴大囧,顿时满脸通红。
只见石碑中,猫王醒来,从榻上下来,用一床锦被裹着玉璴,轻轻抱起,放在榻上,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流思进来,帮玉璴穿好衣服,盖好被子,才又出去。
玉璴心如鹿撞,流思说的都是真的,可是······
石碑又演示了一会儿玉璴在洞宫里的日子,上面忽然出现一个英气勃勃的猫首和一张明眸皓齿的少女的脸,这不就是猫王和自己吗,怎么像照镜子?
二人这才惊觉,石碑已经恢复黑亮可鉴,正如一面镜子,反射出猫王和玉璴的脸。
这就是真相---一直都想知道的真相。可是真相往往就这么现实和残酷。
假如不知道真相,而一直傻傻地追寻下去,是不是还能幻想一下父母其实很爱很爱自己,也在一直苦苦寻觅自己。
但是老天爷偏偏没有耐心,以最快的速度告诉了她答案,让她连幻想的机会都没有。
玉璴落寞起身走出千藏洞,悻悻回到自己的石室。
猫王紧随其后跟了过来,但他只站在门口,并未进去。
玉璴看到门口的猫王,口气忧伤而坚定道:“多谢你多日的款待。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若再待下去,恐怕真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你的恩情了,我真的得走了。”玉璴稍顿了一下,“······再说你的娘亲似乎也不大喜欢我,再叨扰下去,会让你难做,就更不应该了。”她又加了一个理由,不知道是为说服猫王还是为说服自己。
好一阵儿猫王才声音些微有些颤抖道:“家母虽严,但其实心地是善良的,真的不碍事。······再说你能去哪里?”
“我不知道。不过天下之大,想必总有我容身之处。我想在有生之年找到我的爹娘,问问他们为什么那么恨我。这样至少可以死而瞑目了吧。”
猫王没再言语,转身默默离开。
看着猫王的背影,玉璴忽然有种错觉,感觉他其实是孤独的,不然为什么那背影如此落寞孤单?
她心里有点希望他能回一下头,可是他并没有。
玉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问亲生父母为什么恨自己,毕竟她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在哪里。
她只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让自己的身体里的那股恨意在寻觅的迷途中消耗殆尽。
那样也许她才会短暂忘记被欺骗和抛弃的凄苦伤悲。
玉璴离开圣虚宫时,猫王并没有来送她。只托流思交给她一些金银钱物。
流思送玉璴到冰镜前道:“灵君交代,钻天驹就让姑娘随身带着,以后兴许会用着。关键时刻记得把套魂链打开。灵君百事缠身,就不送姑娘了。”
流思又从怀中摸出醉铃递给玉璴道:“这是我送给姑娘的。摇一下醉己,摇两下醉人,摇三下唤人,摇四下唤灵。切记灵万万不可唤。”
流思稍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其实心里挺喜欢姑娘的,还望姑娘不要怪我先前慢待。对了,灵君还交待,请姑娘走到天涯海角,若需要,请记得回来。珍重!”
玉璴接过醉铃,眼中含泪:“谢谢流思姐姐。沁铃我已经放在屋内桌子上了。请你转告他,恩情没齿难忘!流思姐姐,我先前也不懂事,差点惹出祸来。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此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还请你······和你家灵君多多保重。就此别过,珍重!”
流思微笑着点了点头。
玉璴说完转身穿镜而出,离开了圣虚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