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璴听到折钰最后一句话,心突然像被什么戳了一下,生疼。
又是真心真意。一个和她山盟海誓的男人,转脸就轻易滚入别的女人怀里的男人曾经对她说过真情实意,现在又一个和她作誓启盟,从小骗她到大的男人对她说情义没有掺假。她觉得恐怕再没有比这更好笑可悲的事了。
这个世界怎么就不能让她安静一会儿?总拿什么真心实意来打扰她。
建立信任需要积沙成塔,可是毁掉信任只需要一盆凉水。玉璴此时再也不愿信任任何满嘴诚心的人。
“你真是个男的?”玉璴突然开口,折钰显然下了一跳,因为他呼地扭过身来,用湛蓝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嗯。”折钰想不出再好的答语。
“好,从现在起,以前的那个好姐妹折钰就算彻底在我心里死了。从这里出去后,鉴于你骗我骗得炉火纯青,深入骨髓,年深日久,你对我的一切恩情就和你骗我的恶劣行径对我造成的伤害相抵了吧,以后我们再无瓜葛。”玉璴语气强作轻松,这让折钰听了如芒在背,“至于那个誓言······你就当我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吧!”
“仅仅是因为我迫不得已骗了你?”折钰声音微颤:“你明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每个骗羊吃的大灰狼都说是迫不得已,不是故意的。”玉璴冷漠道,“我最讨厌被人骗了,这个在起誓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她的语气忽然变得狠戾起来。
折钰打了个颤,欲言又止。
玉璴勉强支撑起已经半僵的身体,拍了拍身上本来没有的灰尘,一层层穿上衣服,披上大氅,慢慢走到桌前。
现在那股燥热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让她不由得仔细琢磨起来,为什么会出现那些反应。那些都是人的最基本的本能,这诡异的屋子把人的本能逼出来,究竟要做什么?
而屋子前后都没有路,怎么才能出去呢?是要让来这里的人在欲望中消耗殆尽,困死在这儿吗?
“这位灵君,有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出去?”玉璴抬头淡然问折钰。
折钰心里一突,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称呼,从玉璴嘴里叫出来,听着那么陌生。她连猫王这个她专属的称呼也不叫了吗?他声音有些干涩:“为什么不叫我猫王?”
玉璴一愣,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她想起在洞宫时那个朴实的猫王允许她叫这个掉价的称呼时的样子。
她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把润湿眼睛的眼泪眨到睫毛上晾干,极力平静说道:“我们还是尽快出去这里为好。”
折钰对她的答非所问有些恼火:“就不能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怎么忘?喝一杯忘川水还是吃一颗消除记忆的仙药?”她忽然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盯住折钰,本来灵动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还是你觉得我是那种骗一骗也无所谓的小孩子?”
“拉着我要起誓的人可是你!”
“是我犯贱,但是当时我拉的人可不是你!”
“······”
折钰其实已经做好了当玉璴发现真相后会弃他而去的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听她亲口决绝说出来时,还是像大锤闷了胸,憋得难受。偏偏这里无路可走,一时并不能分道扬镳,好让他找个地方喝一顿闷酒或山呼海啸大喊一通发泄郁闷。他就想要么还是再努力一下。可是他被玉璴怼了回来就词穷了。
他一着急,一把将玉璴揽到怀里,低头吻住她。
预料之中的挣扎捶打或者扇耳光,没有预期而至。折钰一惊,发现玉璴的一双大眼睛里充盈着满满两眶泪水,正一动不动盯着他。他慌忙放开她,喉咙哽咽了一下,红着眼说道:“对不起。”
“没什么,这下该彻底还清了吧。”两行清泪从玉璴腮边一路畅通地滚落下来。
折钰此时觉得还不如让玉璴扇自己两巴掌,这句话比抽打他还疼,像鞭在了心上。
他没有说话,背转身开始找可能的出口。
没有比应该潇洒转身离去,却发现无路可走更难受的事。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屋子里再次陷入让人难熬的沉默。
玉璴心不在焉地来回摸摸这,扭扭那,心里乱成一团,又不敢多想。她知道折钰能听见她的心思。
她抓住烛台随便扭了一下,头顶嘎嘣一声,裂开一个口子,原先的绮井向两边缩去,吱吱嘎嘎从上面伸下一把精铁锻造的梯子。
原来出口在屋顶上!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原来它在头顶绮井处。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都感到很惊讶。
玉璴抓住梯子就要上去。折钰一把拽住她,口气不容置疑:“我先上,要是没有危险,你再上来!”说完探身上了梯子。
玉璴看着他的背影:“装腔作势!”
折钰身子滞了一下,继续向上攀。
屋子不高,折钰的声音很快就从上面传来:“上来吧!”
玉璴攀着梯子暗想:“出去以后绝对不能再和这个人来往!”
“先不要胡思乱想了,出去再说吧。”屋顶又传来折钰的声音。
嘶,这么远也能听见?
出了屋顶,二人还以为能见到天光了。没想到屋顶外是一座逆天高的圆柱形冰洞。冰洞宽约几十丈,高不可测,像是一直通向天一样。铁梯贴着冰洞的冰壁环绕而上,直隐没在顶上茫茫的寒气中。整座冰洞发着玄蓝的幽光,像在深邃的海水里凿了一个透明的洞一样。
折钰正坐在一截铁梯上等着她。
这架通天链条一样的梯子通向哪里呢?
玉璴看了一眼折钰,从他身边走过,先他一步向上走去。
“你就不怕上面有危险吗?走那么快干什么?”折钰赶忙起身跟上去。
再危险也没有在一个深不可测的骗子身边危险!玉璴头也不回继续走。
越往上走,寒气越盛。奇怪的是,他们两个都不觉得冷。
走着走着,铁梯接上了冰梯,冰梯越来越宽,两个人周身也雾气缭绕,像走在云里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