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璴泪眼朦胧,抬头望向鞋子的主人。
阿圣弯下腰,扶起玉璴:“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玉璴双手紧紧抓住阿圣的肩膀,害怕他也突然飘走消失了。阿圣忍着疼,轻皱眉头:“师姐,师父他······”
“他怎么啦?师傅去哪儿了?为什么他会飘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梨花呢?翠竹呢?你又是从哪儿来?”玉璴停不下来,她想一次性知道所有答案。
阿圣低下头用袖口擦着泪道:“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死了!他,他被鸿昊巴都烧死在了残月坡上。鸿昊巴都又联合一些地界的神族来空离院滋扰,打伤了四位祖师娘,祖师娘们返回天界孔雀神族的圣地修炼疗伤去了。他还破坏了仙障,打开前门导致许多以前拜师不成心怀怨愤的人都进来将空离院祸害一通。他口中骂骂咧咧,毁辱师父,说师父浪得虚名,德行败坏,拐骗他人妻子,致使别人妻离子散云云。胡扯八道一通。我奋力抵抗,被他打断一条胳膊,将我扔出空离院,不许我再踏入半步!我,我真想杀了他!可是我知道我自己现在的能力还不行,去了不但不能报仇,反而让他们取笑。我要等师姐回来,告诉你真相,然后苦练修为法力,给师父报仇!师姐,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给师父报仇吧!”阿圣越说越激动。
“不用了。”玉璴摇摇头,手顺着阿圣的胳膊往下滑,果然右臂下半截是空的。她放开阿圣:“鸿昊巴都已经让我杀了。”她垂下两手,无精打采。是的,她杀了鸿昊巴都,无意间给师父报了仇。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提不起精神,心里空空的。她漫无目的走回师父的房间。阿圣跟进来。
狂然子的房间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床上铺着一层薄席。席上桌上落满灰尘。玉璴问阿圣:“有抹布吗?”
“师姐你要干什么?”
“有就拿来,没有就找一块。师父生前最爱干净,怎么能让他的房间有灰尘呢?”
“哦。”阿圣刺啦一声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大块衣角,递给玉璴:“师姐用这个吧。很久没回来,东西已经被翻得找不着了。”
玉璴接过衣服片,开始仔细擦拭。她让阿圣打来一盆水,把狂然子房里的边边角角都擦洗了个干净。阿圣也来帮忙。
这里没了仙障,凡间的气息渗了进来。玉璴打算从新整饬空离院。
她和阿圣重新栽种了墙外的竹子和院里的梨花。把空离院里里外外翻新了一遍。
阿圣还多理出两块菜畦。
空离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干净利落。
这日玉璴和阿圣正在地里侍弄蔬菜,忽然田头站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人仙衣飘带,拿着一柄长剑,身后几人都是宫娥打扮。
玉璴看到她们后,站起身来对阿圣道:“阿圣,师姐该走了。你以后要好好打理这里。有空我还会回来的。”
阿圣奇道:“师姐你要去哪里?”
玉璴道:“天界。日后有谁再来欺负你,你就去天界找我。”
她拿过流思的剑,拉了一绺头发割下来交给阿圣:“拿这个来,我就知道是你来了。”转身将剑还给流思,“走吧。”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空离院的仙障被破坏,时间也和凡间一样流转。不知不觉,玉璴已经在凡间种了一年地。
玉璴随流思飞到天空,随手在空离院上方布下一道结界,然后转身飞向天宫。
天宫中音乐袅袅,祥云飘飘。蔚霞宫在瑞气中金碧辉煌,星辰灿烂。各班仙兵神将早已列好。宝蓝色柔软的凤灵毯从天宫大门一直铺到蔚霞宫大殿上。
流思伴着玉璴进到蔚霞宫后殿更衣。
玉璴入怀掏出一封信,交给流思,让她转交给圣冰仙后。宫侍给玉璴画上金妆,穿上新赶制的庄严厚重的帝神袍服。袍服金云滚边,层层叠叠,端庄瑞丽笔挺。玉璴被裹在里面,腰像被束在一个板子上,自然挺起,想弯也弯不下来。最后,一顶珠玉叠翠,金珠乱颤的帝冠压在了玉璴的小小脑袋上。
这时,圣冰和凌霜双双过来。
二人亦是盛装。然而此时二人都是眼睛红肿,显然都哭过。圣冰哭,玉璴能理解。唯一的儿子,一直以为已经不在人世,没想到还活着,并且已经长大成人,还长得不错,这种惊喜交加,喜极而泣,可以想象。可是,凌霜为什么哭?
她知道凌霜并不喜欢她,甚至她感觉凌霜也不是很喜欢折钰。她应该不会因为折钰不辞而别难过,更不会为了她这个从未抚养过的女儿伤心。
她静静看着二人。
二人向她行了君臣之礼。圣冰眼里是激动,难舍,喜悦的神情。凌霜眼里则是一种看到自己的子女不负众望,终于出人头地,振兴圣业的一种满足的感动。果然,她并没有为折钰的不辞而别难过,也没有为终于见到了亲生女儿喜悦激动。她的心里已经被圣业填满,再没有一点空隙留给任何别的东西或人。
玉璴看了一阵,目光放平,直视前方,由宫侍搀扶着右手,走出寝殿,向蔚霞宫正殿走去。长长的裙摆,拖过碧玉铺就的阶梯。渺渺的仙气在脚底被层层拨开。后面是两列长长的宫娥。前面亦有宫娥带路。果然是帝王的阵势,皇家的排场。
蔚霞宫正殿,两班文武已经列在殿前,等着帝神登基。
玉璴款步登上帝神圣座,殿内殿外众神呼啦啦跪拜高呼“帝神永寿!”声势排山倒海,振聋发聩。
全殿除过身后执扇当值的仙侍,只有玉璴一人高高在上坐着。俯视着玉阶下满殿的背影,竟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他在哪里逍遥。可否也想过来看看她。
她忽然感觉好讽刺。即使自己贵为天界帝神,拥有无人能及的法力,最终还是被他弃了,不是吗?她不由悲戚地冷笑一声。
众神在下面跪得膝盖疼,迟迟等不来帝神说“平身”,却听见一声笑声。
圣冰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咳咳两声:“帝神永寿!”
众神又跟着呼了一遍“帝神永寿!”
玉璴忽然晃过神来,盯着他们看了半晌,轻轻问了句:“我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