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泽殇愣在原地暗自思忖。忽然,他想起来自己十八岁退龙鳞时,濯鳞河确实有个人闯入,还丢失不少涿鳞水。自己本来要查,结果折钰那小子跑来说是他借了。他和折钰自小打到大,没一次胜的,只好忍气吞声认栽了。当时闯入者是个女孩,还强吻了他。为此他恶心了好几天,因为他是个不知不扣的断袖。之所以对折钰忍气吞声,恐怕内中复杂情感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折钰对他却丁是丁卯是卯,下起手来从来不客气,为此泽殇更是懊恼。
他在那里天马行空地回忆,突然脚底下不知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泽殇似乎踩在了什么东西上。他低头一看,脚下的泥里撅出一段骨头来。泽殇赶忙后退。紧接着七零八落,泥里撅出好多块骨头一齐向一座小山后聚去。不一会儿,山后格里格拉僵直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整理整理衣衫,冲泽殇点了一下头,转身化烟消失了。泽殇愣在那里,心也忘记跳动了,这个人真是太,美,了。他是谁?“唉,你等等!”泽殇化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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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几十天,地上已是几十载。
玉璴妥善打理了勤王的后世,来到了幽冥灵室。
引灵妪已经站在那里等着她了。
“你来了。”
“嗯。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应该帮我引灵了吧。”
“我已经把他的魂寄在他的肉身里了,你还有最后的机会。不后悔吗?”
“不。”
“即使他醒来看到你这幅样子,你也不后悔?”
“······不。······他不会看到我。”
“······”,“好吧,我帮你引灵。”
玉璴往下拉了拉斗篷的帽子,跟着引灵妪进了引灵室。
······
玉璴出了幽冥灵室,流思已经带着几个天兵等在那里了。
“帝神永寿。在下负责带帝神去欺生海,还请帝神恕罪。这边请。”流思作揖道。
“多谢!”玉璴拉了拉头上的帽子,随流思化烟而去。
折钰醒来时,四周黑漆漆。他胸前握着紫珑玉剑,心脏砰砰砰有力地跳动着。九宫灵血顺畅地在体内流动,浑身暖洋洋,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他伸手向上推去,棺盖一下就被打开了。折钰坐起来,记起这里是幽冥灵室。自己是赴死来了,现在怎么活了?他摇摇头,渐渐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脑子里有一切记忆,包括在凡间寄魂小妖王和那一缕在勤王身上的魂所经历的事。由于他的那缕魂是掺在凡魂里,所以记忆并没有消失。
折钰急忙爬出棺材,忙不迭按原路出了幽冥灵室来到虚无宫。流思和卞将军还守在那里。忽然见到折钰,两个人激动得上前拉住折钰,半天说不出话来。流思喜得流下眼泪,卞将军也是眼眶红红的。
“灵君!”两个人一起喊道。
折钰拍拍他们的肩:“玉璴姑娘,哦,不,帝神呢?”
卞将军和流思一下闭了口。顿了一下,流思才欲言又止道:“帝神,帝神在欺生海里。”
“为什么?”折钰惊问。
“帝神下界扰乱冥界轮回,灭了九千厉婴。那九千厉婴的肉身还没腐烂,又是枉死,本来可以还魂的,但是帝神灭了就不能了。而且帝神为了找你,引来地界帝神,又将这边的恶鬼赶到了地界,致使地界现在已经变成浩天鬼蜮,所以犯了天律,要在欺生海里悔过十万年。”流思小声嘟囔着。
“十万年?”折钰沉声重复了一遍。他立刻朝宫外走去。
“灵君要去哪里?”流思喊道。
“欺生海!”折钰头也不回答道。
欺生海墨色的波涛滚滚翻涌。折钰站在欺生崖,正欲跳下去,水天龙柱又自海里卷上来。欺生老鼋拄着火叉喝道:“什么人!敢来欺生海禁地!”
“我来见帝神!”折钰朗声道。
“不能见!十万年后再来。她被锁天咒锁住,如果你强夺,只能让她的咒更深,天界也会大乱。除非帝神自己愿意上来见你,但是也不能出了欺生海。你还是回去吧。”老鼋难得耐心劝诫。
“我不强夺,只是来见一面。相烦转告帝神,就见一面。”
老鼋犹豫了一下,卷水而回。不一会儿出来道:“帝神不见。”
“为什么?”
老鼋摇头:“咱家只是个老王八,不懂。还是回去吧。”老鼋说完一头扎进海里,再不出来。
折钰盘腿坐下,入怀拿出一个指长的箫,入手瞬间变大,他支到嘴边呜呜地吹起来。
玉璴在海底,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闭住眼睛静静地欣赏着。
自此,折钰每天都会来,不是抚琴就是吹箫。
玉璴便静静地听着。
时间如指间云烟,十万年不过也是流动的金沙,不知不觉就流完了。
这日折钰又来到欺生崖,坐下开始抚琴。海里跳出了老鼋大喊道:“别弹了。好不容易盼到再也不用听你这扰人心烦的破声音,你怎么又来了?”
折钰一愣,扰人心烦?“我的琴声那么难听吗?怎么你十万年前不说?”
“不是你的琴声难听,是我最受不得这唧唧哝哝的调调。今早帝神思过期限已到,已经离开了······”老鼋扯着嘴道,似乎很牙酸。
啪,琴掉在了地上,还没等老鼋话音落下,折钰便离弦箭似的离开了。
可是她会去哪呢?以折钰对玉璴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回天界。
他稍一思量,去了空离院。阿圣还在侍弄菜园子,整个空离院变成了大菜园子。玉璴不在。
他去了郑友德那里。郑友德正在忙着教几个儿子写信送信,郑友德已经娶了好几房媳妇。玉璴也不在。
天色已晚,折钰灰心丧气飞在空中,看到下面一片水域仙气缭绕,正是双玉洞。折钰心里一动,驻足飞下去。双玉洞仍设着仙障,里面一点也没有变样。折钰进了仙障走到洞口,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他躲在洞外没有进去,就听到有人小声道:“待会就有东西吃了,你别着急。我给你拿蘑菇去。”
折钰的血液仿佛也凝固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玉璴!
他欣喜地闪身冲进洞里,在昏黄的萤火虫灯下,一个人坐在手里拿着几朵蘑菇,正在喂一匹黑色的怪马,正是钻天驹。那人长着一张满脸褶皱,如揉皱的纸一般的脸。折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个人是谁?
那人听到有人进来,抬头望过来,手里的蘑菇掉在了地上。小马伸着脖子够地下的蘑菇吃得津津有味。
忽然她地下头,摸摸马头:“你来了。很失望吧。我已经这么老了。”
“这是怎么回事?······引灵妪要你拿容貌做条件?”
“不,是青春。”
“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不是说过了吗?不值得!”
玉璴抬头望着折钰,微微笑了:“值得。”
折钰急步上前一把揽过玉璴紧紧拥抱住。
“你怀里的是个老太太。”玉璴强忍着泪水平静说道。
“抱着你的是个丑八怪。”折钰松开玉璴,从怀里拿出一张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变成了蜡黄脸,然后又紧紧地紧紧地拥住了玉璴。玉璴泪流满面,手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来,也紧紧拥住了折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