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潘葵时，她直接往火盆里塞了厚厚一叠纸钱。


    “老祖宗们，孙儿给你们多烧点，你们自己分哈。”潘葵对着灵位拜了又拜，这才双手合十真诚的念叨：“老祖宗们，原谅孙儿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来看望你们……”


    这辈子和上辈子加在一起，确实隔了很长时间。


    上辈子，她出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老家这个祠堂里来了。


    潘葵顿了顿，接着又祈祷：“……新的一年马上就来了，孙儿在这里恳请各位老祖宗们保佑我们全家身体康健，幸福和美，保佑大伯和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好。赶紧让大哥成熟点吧！如果……”


    潘葵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她闭上双眼平复情绪，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上一世方怡去世时苍白的面容。


    一再压抑，她果然还是没能控制得住心中的那份巨大的恐慌和深沉的悲恸。


    泪水从眼角溢出来。


    她止不住抽泣声，泪水越流越多，哭声越来越大。


    “好孩子好孩子好孩子……”潘秋宇格外心疼，慈爱的轻抚着潘葵的额头。


    潘秋霖跟着红了双眼。


    “如果……如果妈妈……我们家能平安的度过下一年，以后我和爸爸带妈妈来祠堂里给老祖宗们磕头好不好！”潘葵抽泣着，可声音很清晰。


    闻言，跪在祠堂外的方怡也落下泪来。


    潘家的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因为她跟潘老二私奔这事儿，一直对她瞧不上眼。


    在潘葵出生后，老爷子对潘家这个二儿媳的态度越发的恶劣。


    老爷子并不是记恨方怡没能给潘家添男丁，他也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他老人家就是对潘葵太喜欢了，但这个宝贝娃儿不常在他身边，就觉得是二儿媳在从中作梗，拦着他们老潘家的宝贝娃儿跟他见面。


    从潘秋霖和方怡成结发夫妻，到老爷子去世那一年，老人家也没准许方怡进老潘家的祠堂跪拜。


    以往每年祭祖的时候，方怡都是跪在祠堂外面。


    潘葵面前的火盆，像是在回应她的祈求，火光频频跳跃。


    燃尽的纸灰无风自起。


    潘葵两旁的人，目光都追随着上旋的飞灰而抬起。


    潘秋宇收回目光，眼中包含欣慰的笑意，缓缓说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孩子长得还这么好，这么懂事，多亏了弟妹。老祖宗是该让弟妹回家了。”


    祠堂外跪的方怡，哭得不能自已。


    潘葵仍闭着眼抽泣，直到潘秋霖摇动她的肩膀，她才睁开眼。


    潘秋霖指着祠堂上空，压抑着哽咽说：“葵葵，你看，老祖宗答应了！”


    纸灰无风自起，上旋半空。这在潘家是一种吉兆。


    潘葵仰头，看到漫空飞舞的纸灰，有的纸灰中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她欣喜若狂道：“妈妈，你看！老祖宗们答应了！过了今年，以后你可以和我还有爸爸一起在祠堂里面给老祖宗们磕头了！”


    祠堂外的方怡泣不成声，只是不断的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也听到了。


    旁边的钱靓丽捉急了，大声提醒潘葵：“葵葵，别忘了，还有大妈和你美美姐呢！”


    为了死后，自己能够在这个祠堂里有个位置，她也是处心积虑啊！


    可没人理视她。


    祠堂内。


    潘秋宇欣慰的感慨：“还是咱们家宝贝大闺女厉害！”


    潘秋烨忍不住说：“爸，你烧的纸，那灰撩都撩不起来，你到底跟老祖宗们许了什么愿望啊，怎么沉重。”


    潘秋宇瞪过去，凶巴巴道：“你还不是一样！”


    潘秋烨悻悻然的撇嘴。


    他又抬眼看向空中的飞灰，“回回看老妹儿烧纸，回回觉得不可思议。为啥老妹儿每次给老祖宗们烧纸，没有风也不用撩，那灰自己就飞起来了。我都怀疑老祖宗们是不是偏心……”


    不等潘秋烨说完，潘秋宇便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这小子在祠堂里敢说老祖宗们的短话，真是找打！


    “迷信。”钱美美在祠堂外吐槽。


    潘秋烨在祠堂里对她说：“嘿，还真不是迷信。以前我跟你一样，也不相信。俺们家老妹儿，就是神奇！”


    “好了好了，拜完老祖宗，都回屋去吧。”潘秋宇率先起身。


    其他人跟着起来。


    潘葵仍跪着不起。


    “你们先去屋吧，我还没跟老祖宗们交流完呢。”


    她有好多话，想跟老祖宗们交代呢。


    “好好好。”潘秋宇对她是又疼爱又无奈。他对潘秋烨就没有好脸了。他转而对潘秋烨下命令，“把蒲团收起来，等会儿把祠堂打扫干净！案上擦干净，地上扫干净！”


    “且！”潘秋烨发出不情愿的声音，还是乖乖的去收蒲团。


    钱靓丽在祠堂外探着脑袋朝里面喊：“秋烨，要不要帮忙呀？”


    “这儿用不着你。”潘秋烨对她说话很不客气。


    钱靓丽扯了一下对不远处的厉天阳发花痴的钱美美，“美美，你去端一盆水来。”


    钱美美跑去了，快要经过厉天阳时，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与厉天阳擦身耳光时，她几乎快要走不动路了。


    让她失望的是，厉天阳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在她身上做过停留。


    潘秋霖在祠堂外安抚方怡。


    方怡止住泪水后，发现潘葵仍在祠堂里长跪不起，不由得心疼道：“妞妞，地上凉，注意点啊！别冻坏了！”


    这时，钱美美点了一盆水来。


    眼看着她端着水，一脚就要迈进祠堂，潘秋烨忙喊住她：


    “哎哎哎，你不要进来，水盆搁外面就行了！”他走到祠堂门口，低头看着地上的水盆凉凉的笑道，“让你端盆水，还真的就端了一盆水过来！”


    没有抹布，让他拿什么擦案台？


    拿手擦吗？


    方怡过去，蹲下身摸了一下盆里的水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是冷水啊！”她把水盆端起来，对潘秋烨说，“婶儿换盆热水去啊。”


    “婶儿，你别忙了，让她……”


    潘秋烨话还没说完，方怡便端着水盆走远了。


    她再回来时，不止端了一盆热水，还夹带了清扫工具。


    盆上还挂了两条抹布。


    方怡把水盆和清扫工具放祠堂门口。


    “妞妞，跟你哥把祠堂打扫干净啊。”


    “知道了，妈妈！”


    潘葵对着老潘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在心中给他们道尽了自己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