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听慌忙清点人数,若不计算王信,刚好三十六人,于是纷纷喝彩赞同。
忽然姓枭的浓眉汉子一声怒喝。
众人无不诧异,姓枭的浓眉汉子手指鹿姓中年男子道:“姓鹿的,王信兄弟待咱家不薄,为何要除去王信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鲨姓粗犷汉子道:“众人聚义同心,成就事业本是好事。王信兄弟助我等下山,此事怎么能将他撇掉。姓鹿的,那苍天上星宿止于三十六位么?难不成就不可有三十七位,此事是哪个定下的。”
姓枭的浓眉汉子道:“鲨兄言之有理,咱家忽生一计。王信兄弟论人品,论武功,都比咱家强许多。我等若算是星星,王信兄弟便是太阳,三十六位星宿加一位‘天阳星’,刚好三十七位。”
鹿姓中年男子听的眉头紧皱。
心道是自己失策,将王信忽略在外,但又觉得这三十七人中,若除去一人,又非王信不可。
正犹豫中,忽然眼珠一转,待众人怒气稍息,慌忙解释道:“枭兄、鲨兄各位暂且息怒,非是鹿某不计王信兄弟相助之恩,乃因聚义之事,实非小事,王信兄弟尚且年轻,未来读书求学,还有许多路要走,不可草率。”
姓鲨的粗犷汉子道:“你若这么说,也有些微道理,但你若是欺我王信兄弟身子瘦小,我这瓦缶般的拳头,嘿嘿,可不让啊。”说罢举起自己的大拳头,冲着鹿姓中年男子晃了两晃。
鸿儿呵呵笑道:“鲨兄,还不是你先说人家王信兄弟,不是我等伙伴么?”
姓鲨的粗犷汉子道:“哎,那不是因我当时又饥又渴,老眼昏花,不识少年英雄,好在知错就改了。”
王信心中着急,至于什么三十六星宿,还是三十七星宿的事情倒是不在意,此时见众人拌嘴稍停,赶紧向大家拱手说道:“小弟王信,未曾修行,且年岁不长,阅历颇少,不敢与众位兄长姊姊共谋大事,恐拖了大家后腿。”
鸿儿朗声道:“王信兄弟谦虚。自从万仞的昆悟山而下,众人心中便已清明,弟虽然年纪轻轻,但谋略周全,担当有加,假以时日,必成大事。”
姓枭的鼓掌道:“鸿儿说的对,咱家愿以王信兄弟马首是瞻。”众人轰然大起,纷纷表示唯王信命是从。
王信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
怎耐众人的盛情难却,他不能翻脸,又被众人拥在中间,走脱不得。
王信心中忧急,忽生一计,便道:“众位兄长姊姊,当真愿意听王信所言么?”
众人道:“唯命是从。”
王信道:“好,当今九州危机四伏,可怜黎民百姓有惨遭涂炭之虞。你我都有庇佑众生之志,且众人来于四海,理当归于八荒,解一方百姓之忧虑。”
鸿儿并众人道:“难不成让我等解散吗?”
王信解释道:“王信不是此意,但望众位兄长姊姊暂且先回故里,看望自家父母亲人,如遇邻里乡亲困难,可以助之。”
众人想到父母亲人,一时间都心生归意。但又恐此番一别,便不能相见,谁都不肯先行散去。
片刻之后鸿儿道:“我等先各归故里,此番只是暂别,他日又会聚在一起,共举大事。”说罢又转头看向王信道:“众人居无定处,如浮萍般飘在江湖,聚凭缘分,分难再遇。但请王信兄弟约定一句相认的口号,众人切切记住。他日若再见时,勿要将我等遗忘。”
众人尽皆附和。
王信自忖胸中笔墨不多,刚要拒绝,忽见头顶一行鸿雁飞过,心中若有所思:“想那鸿雁春来秋去,正如我们一样漂泊无依,今日聚,明日散。若得一处冬暖夏凉之地栖身,方可免于四海八荒间疲于奔波。”
想到此处,已有计较,便对众人道:“小弟才疏学浅,忽有四字,跃出心胸,便是‘四海归鸿’,不知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闻听“四海归鸿”四个字,顿时欢呼愉悦。连才华横溢的鹿姓男子也不免啧啧称赞,浓眉汉子以为他虚伪,便道:“姓鹿的,偏偏你和王信兄弟作对,此时你叫的什么好。”
姓鹿的白眼一翻道:“枭兄,我何时与王信兄弟作对了。我叫好,只因这四个字中有一个鸿字,和鸿儿妹妹的名字相合。每每读起四字,心中便生出了一个美好的景象,便如鸿儿妹妹一样。”
鸿儿还他一个怒目嗔视,众人亦觉得姓鹿的说话,让人酸溜溜的尴尬。王信怕众人难为鹿姓男子,难免又是一番唇枪舌剑,便道:“各位兄长姊姊,‘四海归鸿’这四字可好?”众人大声喝彩。
王信道:“即是如此,我有事在身,便先行告退,各位保重。”
鲨姓粗犷汉子道:“众人皆是‘四海归鸿,’王信兄弟便是我等雁首,他日如再相遇,愿随兄弟,四海八荒驰骋,叱咤九州风云。”
枭姓浓眉汉子道:“姓鲨的,你抢了咱家要说的话。”
鲨姓粗犷汉子道:“抢你的话又怎的,不是王信兄弟在,我还要让你吃我一顿饱拳呢。”
枭姓浓眉汉子豹眼圆睁,双拳紧握,直欲冲上前来大战一场。
王信本来转身要走,但见二人争吵起来。忽然心有所思,停下脚步,回转身来。
鲨枭二人见王信停步,都止住吵嚷。
王信道:“多谢大家如此护我,我有几个小要求,不知当说否?”
众人道:“当然。”
王信道:“我等既同属四海归鸿,不可内讧,不可辱骂彼此,当同心协力做事。说罢看看姓鲨的粗犷汉子道:“能做到么?”
姓鲨的粗犷汉子道:“兄弟说的,即是真理,我老鲨做得到。兄弟还有何其他要求?”
王信道:“多做善事,不能为非作歹。”
姓鲨的粗犷汉子道:“众人做的到,还有么?”
王信想了想道:“暂时没想到,待想到了再讲。”
鲨枭二人皆表示赞同。王信心中略略放心,这才告别众人,鸿儿等人依依不舍。
王信转身刚走十几步,那鹿姓男子忽然追了上来,他抓着王信衣袖低声说道:“兄弟借一步说话。”
王信道:“怎么了?”
鹿姓男子道:“一路与王信兄弟相伴,缘分不浅,哥哥有一句话同你说,信则当作哥哥肺腑之言,不信则当作风声柳絮,任他飘过耳畔罢了。”
王信道:“鹿兄,何必谦虚,小弟恭听。”
鹿姓男子道:“兄劝诫弟一句,年纪轻轻,以后行走江湖,莫要再逞强出头,此番众人能从昆悟山平安下来,实是侥幸,否则弟则成千古罪人。有句话叫‘千人千面’,又一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中虽只有三十六人,但哪个又是易于之辈?就说那个姓鲨的,原是海上盗徒,打劫船只渔民,恶事做了几斗。忽然心血来潮,修道养心,此番到底露出了匪气嘴脸;再说那个姓枭的,原本是山中匪类的......”
王信见他历数众人旧事,起初尚且好奇,后来见他尽说他人缺点,知他对众人不满,便道:“鹿兄,原来如此,往事已经过去。此时众人皆为‘四海归鸿’所属,理当勠力同心,鹿兄学识渊博,往后烦劳鹿兄多劝人为善。”
鹿姓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当然,斯是我的责任,不可推诿。”
王信道:“鹿兄,小弟先走一步。”说罢又远远的向迤逦前行的众人挥了挥手,转身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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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信辞别众人,一边奔跑,一边四处张望。因为昆悟山下,尽是荒草碎石,并无明显标识,王信虽说来过多次,此时依然不知身在何处。
峰回路转,一座碎石堆砌的大山,出现在眼前。思及过往,王信心中陡然一沉,脚步稍滞后,便快步跑上前去,但见山石交错,浑然一体,久无活动痕迹,料那石内巨兽--石甲独角犀,终究是未能逃出山石镇压。
王信心下稍安,但思及巨兽埋在大山之下,以何为食,若是风餐露宿,不知怎么存活。想罢,王信透过石头间隙向内张望,但内部黑暗如夜,不可视物。
王信叹息一声,转身离开大山,奔跑而去。
此时有这座掩埋巨犀的大山作为标识,路途渐渐熟悉,王信径直奔河水而去。
越来越近,不敢想象青麟前辈情况如何,王信心中愈加沉重,不觉间放慢脚步。凝神之际,忽闻左近有窸窸窣窣声音,王信慌忙停下,侧耳倾听,只觉那声音时远时近,若有若无。
此时又到月色将起之时,是一天中最黑暗时刻,稍远处即不可视物。王信恐是鼠面狼吻等人,便蹑足潜踪,悄无声息的向那声音挪步而行。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渺小干瘦的背影,仿佛就是僧猿长渠千千,坐在那里,浑身不住颤抖,口中还发出啜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