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被凉溪留下的人,将脑中有价值的信息部都讲出来之后,也就没有了价值。
凉溪从他口中得知,江湖上的朋友,当然是那些小到偷鸡摸狗,大到杀人灭口,无所不为,无恶不作的朋友,给他们这一伙人的称号是“北岸六雄”,也有叫“北岸六兄弟”的。武林中的正派人士,自然不会对这伙人称雄道杰,讲起来都是“北岸六鬼”。
这些人在冯江两岸,算得上是有些名气的人物。不过今晚,管他们是六鬼还是六仙,都通通给凉溪悄无声息用几张化尸符化在了浴桶里,不复存在。
凉溪是不会用那浴桶洗澡的,也不知下一个住在这房中的人是谁,他有点倒霉。
六鬼之一知道的消息还不少,最让凉溪振奋的莫过于有关黄沙城弟子的消息。她真没想到这么凑巧,刚来庆阳郡就找到了跟黄沙城弟子的弟子见面的机会。
这是当真有缘,赖不掉的。
将两桶还有余温的热水倒入浴桶,把一切伪造成正常的模样后,凉溪晚上离开了客店。
身怀巨款的那位大学士,因为心善、名气大,撰写的书籍在大大小小的书馆里尽皆有售。年轻时配合朝廷政策,开了不少学堂,还教出来几十个德行兼备的弟子,让他们学的跟自己一样,去教书育人,让很多没有经济条件读书的孩子,也有了认字、接受教育的机会。
这是当代的大教育家,百姓皆呼“小曹宽”。有小的自然有大的,大曹宽是邻国的三朝太师。人家不仅教了太上皇、皇上和太子,还一把抓起了国的教育。如今在善人碑上,从头看,名字很快便能找到。
国外的太师,君朝的老百姓人人都敬仰,人人皆服气,这是不容易的。君朝的皇帝都要说一声曹宽“乃天下人之师”,可见人家教了多少人,影响了多少人。小曹宽真名少有人知,被称呼时老是带上另一个人的名字,不知他心里憋不憋气,反正他表面上非常敬服。
这也让他的名声更好一分,大名在善人碑上更向前两位。
善人碑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已逾百年,什么名次会得什么奖励,有少数人可以推算出来。已经归隐山林的小曹宽,此次善人碑名次更新后,他能得到一笔巨款。
一般这种人都有名有钱有权,得到的奖励若是钱财,大多都会捐了,或上交给朝廷,让国家留着做纪念品。真让他们花费,他们不能花,不敢花,也没办法花。
善人碑奖励的钱财都是有印记的,想要把他们变成能换回来货物的通用货币,不管是金子还是银子,都要去熔了才行。但各国朝廷对铸造货币都抓得非常严,想要拿奖励换钱,要么上官府,要么自己有极不易寻的门路。
前者,抱着善人碑奖励的财物进官府,不在十七八处登记上一天一夜才怪。后者,善人们可能把那些钱财都归为己用,当真一夜暴富。可却要永远防着自己那门路哪天不通了,哪天忽然奔去自首了。自己被举报一下,那可是说不尽的麻烦。
凉溪之前一直有个疑惑,后来找人问了才得了解——每隔几年就有一万人拿到各式各样的奖励,很多还是银钱。那这世上得有多少钱?物价得变多高?苦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些钱的老百姓怎么活?
问过人才知原来如此,这世上钱到手里花不掉,花掉了还违法的例子,比比皆是。
按理来讲,大教育家小曹宽对君朝律法应该是相当熟悉。得到奖励,他肯定不会用,会第一时间上交的。但怪就怪在,这位大教育家以前所有的奖励都上交了,这一次却不愿了。
在那北岸六鬼之一的口中说来,便是——
“读书人虚伪,眼看着自己年纪大了,儿孙一个比一个不成器。他当然是想把那些奖励留下,让自己的曾孙都够吃。”
“他自己铁定这么想,又怕别人骂他,只好说那些金银都被人偷走了。哼哼……谁信他的话?他一家人住在深山里,随便哪个山坳里刨个洞,把那些钱埋了,谁找得到?”
“听说那位大学问家最近这些日子跟金老爷子的徒弟联系上了。呵呵……这世上,黄沙城城主也就一人。他教出来的弟子,各形各色的都有。如金老爷子那般豪门大院、仆役成群的,自己贪财爱色,他徒弟更是说不得。”
“那大学问家知道他私藏了善人碑奖励的事传了出去,人家官府里有人,当官的不会与他为难,反倒还会为他遮掩。江湖上的兄弟们可不吃他那一套,反正他钱多,分给兄弟们耍耍也是应当的。他怕我们这些人找他的麻烦,就叫那金老爷子的徒弟去护着他一条命。”
“嘿嘿!也不知他拿得出多少做报酬。料来应该不是很大方,否则……哼哼……金老爷子哪里有不自己亲自前去的?”
那北岸六鬼之一连连冷笑,除了说起黄沙城城主时还有三分敬畏之外,讲起别人,就听不到半句好话。
有的人真是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人,其实他是个炮仗,他想上天。
凉溪听那男的唠唠叨叨一堆,问清楚了对小曹宽那笔巨款同样有兴趣的他们江湖上的兄弟各自都在什么地方,又打听了那位大学问家住在哪里之后,立刻就把他化了。
现在的情况是,小曹宽有一笔钱,他说被人偷了,但冯江两岸的这些江湖人物不信。他们要去抢,要去找。大学问家也是惜命的,就找曾经在黄沙城拜师学艺过的金老爷子的徒弟来保护自己。
天赐良机啊!她今天晚上就赶着去小曹宽的家,在那边等两天,看看所谓江湖上的兄弟什么时候动手。如果他们打起来,最好金老爷子的那些徒弟再打不过,她就跳出去。
想想情况真是乐观,凉溪开开心心的。虽然她已经打听到了部分要去小曹宽的家里抢钱的所谓江湖好汉的落脚地,但凉溪没有去找他们。黑夜里,她半路一边后悔驴子不应该那么早卖掉,一边靠自己两条小短腿,往小曹宽隐居的地方而去。
虽然都说这位大学问家是隐居,都说他住在深山里,但隐士……说句小人度君子之腹的话,真正的隐士是没有人知道的。那些名气大的隐士,多半就没有想隐。再说,小曹宽若只有自己一个,可能还真会看破世情,远远地避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去生活。带着一大家子儿女老幼,住得太远太偏僻,有点病有点事,买点东西都不方便。
小曹宽其实就住在庆阳郡外一座有些名气的小山上,山脚下是一个小小村庄。出了庆阳郡,想要去那村子,骑着马转眼便到,凉溪走快些,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庆阳郡与关城不同,夜里城门并不会落下,进城出城检查的力度也没有那么严。迷晕了守城门的士兵,凉溪轻轻松松地出去,到了那村子。
村里乡亲都已睡了,穷人点不起油灯,小小一座村庄,没有窗子是亮着的。凉溪手里还有些从上个任务带来的会发光的石头,此时拿它充当灯笼,光暗暗的,路看得并不太清楚。所幸凉溪眼睛的度数已经下去了好多,并不至于摔跤。
趁夜里上了小山,山上植被茂密,秋天的夜晚,总是让人觉得潮潮的暗暗的。猜这山上恐怕有不少武林高手,凉溪虽然身有符箓并不慌,却也打起了精神,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所幸,一路上山,除了几只被她惊到的雀儿之外,凉溪只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
上山的小路只有一条,石阶砌得整整齐齐的。凉溪拾级而上,也不需要去刻意寻找,爬到半山,那条小路就转了弯。她顺着路走,绕过小片山坡之后,便看见在一片坡度极为平缓的山地上拔地而起的一座庄院。
凉溪瞧了瞧,里头没有人出来揍她,到处都安安静静的,她就没有进去。从来路又退回去,退到了道路的拐角处,找了片干净的地方,靠着树坐了下来。
城中客店里起了一点小小的骚乱,原本去给凉溪送洗澡水的伙计不见了。他们找了一通,发现那伙计被丢在马房里,拿马草盖住,早已经没了气儿。不过,他们算是一家大店,碰到这种事,还算是镇静。
客栈老板的第一念头是不报官,私底下能了则了。毕竟是他店里出了人命,这传出去不好听,也影响生意。
也不知后来他们怎样处理,反正客店里又迅速安静了下去。大家该睡的都睡了,但这夜里,总有精神奕奕的人。
“他们六个怎么还不来?”
“几个龟儿子该不会是抢先去了吧?”
“妈d!”
去抢钱的人当中,有一个狠狠啐了一口唾沫:“nnd!要不是那老色鬼的几个徒弟难缠,那一家子文绉绉的读书人,小弟跟二哥两人都料理得了。”
要去抢钱的一个小分队总共四人,在约定的地点等北岸六鬼,一直等到子时已过,还是没见人来。他们终于耐不住,各种问候祖宗的脏话,就如倒豆子一样冒出来。
一直沉默的似乎是大哥,喝停了另外三人后,只是打了个手势,另三人就懂得。他们没有再等,矫捷的黑影在黑夜中,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几人在深夜里前去的方向,正是凉溪想要巴结,跟他讨一个缘分的“老色鬼”金老爷子。从风沙苦寒的大漠里走出来的人,竟然很是贪恋人间繁华,宅子盖在庆阳郡最热闹的一条大街上。
“我们还以为最是重信用的叶双刀今晚不来了呢!”
那大宅子外头早有另外几拨好手埋伏着,见迟到的人终于来了,便有人冷言嘲讽。
“北岸六鬼不敢前去小曹宽处,多半是死了。”被嘲讽的人声音更冷,一句话砸下去,剩下的便都不再开口。
“哼!这老色鬼把弟子都派到了别处,眼下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希望众位弟兄们同心协力,杀了那金老鬼,这宅子里的美女财物随意搜刮。谁搜到就是谁的。这不比咱们互相提防,皆不肯出力,到最后再被那老头子一人反杀了要美?”
这次说话的人似乎很有威信,旁人皆不敢有什么异议,口头上都答应着。少说也有四五十人,统一了战线后,便都轻飘飘地跃过了墙头。
打定主意来组队抢钱的人当中,自然有武艺最高的那一个来做头领。人家白天冒险到这宅子里探寻一番,得到了很重要的情报。
金老爷子把中用的几个徒弟都派去保护小曹宽了,自己这边没有帮手。大伙儿皆知那头领与金老爷子仇深似海,断断没有背叛他们的道理。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决定先清理金家。
可惜他们定这主意的时候,有部分人不在。北岸六鬼,自然也是其中几个。他们就等着时间到了去跟同伙会合,谁知栽在凉溪手中。
凉溪还靠着树,等着抢钱的人来。她是真不知道金老爷子有难,她要知道的话,当然是先帮黄沙城城主亲自教导过的弟子啊。
凉溪在树林里冷飕飕地坐到天亮,然不知昨天晚上金家宅子里一场恶斗。
金老爷子年事已高,名头又极响亮,其实已十几年未曾再与人真正动过手。昨晚乍逢强敌之时,他又正在与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着丝缕地追打笑闹着,陡然间几十个蒙面大汉闯进来,招招要他的老命。他一吃惊,刚开始就落了下风。
幸而他从师父那里学了些真本事,这些年虽有些荒废,在昨晚那种情况下保命,还是轻而易举的。
等人家老爷子回过了神,场面就慢慢从群殴变成了势均力敌的对战。但他一人完败冯江两岸的黑道豪杰,说起来便有些不现实。再加上那群人当中的首领状如疯狗,浑不畏死,一时间倒真打得难分难舍。
不过金老爷子年纪大了,精力到底不如往昔。时间拖得越长,情况对他越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