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思钰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姚夭夭浑身是血躺在那里。


    “撞她的人肇事逃逸了，警方正在搜捕。


    “您的女儿可能会一直这么躺着了。”


    “一直这么躺着，”姚思钰以为自己听错了，“医生，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成植物人了。”医生顿了一下说道。


    姚思钰一下跪在了姚夭夭病床前，手颤抖着都不敢去碰她女儿的脸。


    之后，姚思钰便辞去了学校的工作，她没有办法再面对那些年轻的面孔，她不知道自己教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对的，她更害怕自己再伤害了另一个年轻的灵魂。


    夭夭是她唯一的希望，这么多年，她没有再婚都是为了夭夭，不想让她受欺负。


    之后，姚思钰便全身心投入了文物保护，随后只身带着姚夭夭去了敦煌。


    她记得小时候带夭夭去过那里，夭夭说过敦煌总让她脑海里浮现出壮丽的历史、曼妙动人的故事，那里像是时空交接的地方。


    无论是古老的，还是年轻的，都是需要用心对待的，这大概是姚思钰最大的反思。


    想到这里，姚思钰抽了一下鼻子，代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小楚哥哥，”姚思钰有事出去后，代琼才压低声音悄悄对楚立昂说道，“我得到的记忆不是这样的，夭夭姐姐进了一个小巷子，然后坐进了一台很大的机器，闭上眼睛再没有醒来。”


    “小巷子？巨型机器？”楚立昂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姚阿姨说要带你回帝都上学了，等我们回去就去那里看看，现在先别和姚阿姨说。”


    楚立昂是担心代琼所说的“记忆”可能不一定是真的，冒然告诉姚思钰很可能会让她更难过。


    姚思钰交接完敦煌的工作后，便带着代琼回帝都了，代琼改名为“姚夭夭”，回到了夭夭以前的学校上学，直接读了高三，姚夭夭的各科知识再加上代琼的文史，足以让她应对高三的生活了。


    这一次，姚思钰也不在乎代琼高考的成绩了，快乐就好，努力了就行。


    “叫‘夭夭’的名字，你会不会觉得别扭？”姚思钰在做这个决定之前问过代琼的意见。


    “不会，”代琼摇了摇头，“我感觉夭夭姐姐的记忆似乎成了我的一部分，我想带着她对这个世界的热爱继续活下去。”


    楚立昂也和代琼去她记忆里的那条巷子看过，但是找了很久，他们也没找到什么巨大的机器。


    “也许那真的只是梦，不是夭夭姐姐的记忆。”代琼也怀疑自己脑海里的不是真的，但是她仍然觉得在梦里使劲拍打那个机器的玻璃是那么真实。


    “姚妈妈，明天我可以去看看沈靖宇吗？”


    寒假，代琼翻了翻日历，第二天是沈靖宇的忌日，她能感觉到心底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


    “去吧。”姚思钰说完背过了头。


    她当时一心想着为女儿及时止损、让她的人生过得顺利，但却没有想过那不是夭夭想要的，不管沈靖宇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她都不该断了夭夭和他的朋友关系，那是夭夭的人生。


    “沈靖宇和姓秦的不一样！”姚思钰至今还记得姚夭夭那句歇斯底里的嘶吼。


    “其实，真的想想，要是时光倒流，你会选择和秦逸飞分开吗？”楚立昂的妈妈那时候在电话里劝她不要太强势了，“而且夭夭她只是想有个朋友而已，不用那么紧张。”


    楚立昂陪代琼去了沈靖宇所在的墓园。


    有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正跪在墓前哭泣，代琼努力辨认了一下，那应该是沈靖宇的母亲。


    她许久才注意到楚立昂和代琼，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问了一句：“孩子们，你们是——”


    “我们是他的朋友。”楚立昂看着沈靖宇的墓说道，“来看看他。”


    沈靖宇妈妈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孩子，正是沈靖宇当时的年纪，不禁更是感伤。


    许久，她才提起拿来的篮子一步一步慢慢离开了。


    代琼把拿来的花放在了墓前。


    楚立昂下意识地看向代琼，看她用手轻轻摸了摸墓碑的边角，看她眼里的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这是最单纯的感情了，但是加上天灾人祸，加上其他人的复杂设想，男孩女孩就这样告别了这个世界。


    “小楚哥哥，”回去的路上，代琼沉默了许久，“夭夭姐姐这次是真的走了，她最后的心愿刚刚了了。”


    楚立昂并不觉得害怕，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希望每一个美好的灵魂都能不留遗憾。


    “小楚哥哥，原来喜欢这么苦啊。”代琼闭着眼睛靠在车的后座上喃喃说道，“记忆里，夭夭姐姐看过一本书，叫《霍乱时期的爱情》。”


    楚立昂知道代琼现在想起的大概是那本书第一章第一节第一段的第一句话。


    “不可避免，苦杏仁的气味总是让他想起爱情受阻后的命运。”


    酸酸甜甜那是童话的味道，苦杏仁的气味才是生活。


    就是那天，沈靖宇的妈妈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有人联系了医院，愿意负担她手术的所有费用，希望她能尽快回到医院接受手术。


    沈靖宇离世后，她的病一直拖着，儿子也没了，丈夫坐了牢，自己又得了病，她没心思治，甚至没心思活下去。


    “沈靖宇妈妈，希望你接受手术，你儿子很爱你，他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预祝手术成功。”


    医院把捐助人留的话告诉了沈靖宇妈妈。


    “这，这是谁啊？”沈靖宇妈妈感动之余问道。


    “很抱歉，对方是无名捐助，不能提供名字。”


    之后，沈靖宇妈妈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


    “哎，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医院的护士看了沈靖宇妈妈的复查报告，“这个捐助的姚女士真是个好人。”


    出院后半年，沈靖宇妈妈在街上摆了一个小吃摊。


    那条街上，有一个女孩，估计有十几岁，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被父母扔到了这里，此前一直是一对老夫妻照顾，后来那对老人去世了，沈靖宇妈妈便收养了她，待她如同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