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刚开始的时候,镇上的自来水就断断续续的不出水了,坚持了这些天,终于彻底停了。
自来水厂从临市的水库取水,经过一系列工序净化后,最终通过管道流入寻常百姓家里。
如今彻底停水,倒不是水库完全干涸,而是自来水厂被当地一伙势力接管了。
听说是镇上颇有势力的团伙,趁某天夜深人静,潜入水厂。打伤了水厂老板和几个工人后顺势接管水厂。
他们每天守在水厂,镇上的居民要打水可以,拿东西来换。
村民们开始不服气,纠集了一帮人前去理论,还没开打,对方手里的东西就让他们望而却步了。
——他们有枪。
这可苦了镇上的居民,有人尝试拿钱买水,可价格高的吓人不说,后来人家干脆不要钱了,只收他们想要的东西,比如粮食、蔬菜,或者武器……
居民们找到派出所,希望有人可以出面管管,可这股势力从前就存在很多年了,跟高层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派出所能管的话,早就管了。
人们不得不妥协,每天水厂外面都排起长长的队伍,有人拿着铁棍在队伍旁边溜达巡逻,排队换水的人老实如鹌鹑。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找不到水源,只得来这唯一能换到水的地方,排队的人越来越多,有时候一个上午过去,队伍还没下去三分之一。
可白天的时间统共那么长,中午几个钟头还不能呆在外边,人们只得越起越早。
距离远的半夜就要出发,赶在早上第一波换到一点可怜兮兮的水,然后在中午太阳暴晒之前赶回去。否则长时间暴晒,换到了水,也不一定有命喝。
在这样严峻的形式下,小峪村情理之中的又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不是偷鸡摸狗的小偷,也不是凶神恶煞的强盗,而是一帮老人和孩子。
因为李强那帮人的前车之鉴,没人敢来明目张胆的抢水,于是,他们让家里的老人或者小孩前来乞讨。
那一个个弯腰驼背,路都走不稳的老人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期盼着谁能施舍一点水;
还有不及成年人腰高的小孩子,眨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嘴唇因缺少水的滋润而干裂而起皮……
村人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舀出小半碗水出来,给老人孩子润润喉,没谁会把他们让进屋来,也不会大方的施舍更多的水
这些老人和孩子很少能有收获,还是一天天的耗在小峪村里,中午找不到背阴的地方躲避,很多人不可避免的被晒伤了。
他们本身就不比成年人,抵抗力低下,许多人晒伤过于严重,竟这么去了。
“真是作孽啊”
每每提到这些人,村民们都免不了长吁短叹,有那实在不忍心的,便将门户紧锁,眼不见心不烦。
李强自上次受伤后一直借口修养,日日躺在床上,家里上上下下就靠王静一人支撑,她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和同村几人结伴,一起到镇上的自来水厂去换水。
自从半路发生过几起打劫事件后,没人敢再单独行动。
而能换到的水也一日少过一日,代价更是越来越高,她不知道自家还能这样支持几天。
这一日照例换水回来,到家时却遍寻不着自己的女儿,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妈,团团呢?”
婆婆坐在炕沿上,手上拿把扇子慢悠悠的扇来扇去,闻言随意答了句:“出去了”
“去哪了?”王静全身紧绷
“我让她跟他们一起去小峪村讨水了”,婆婆毫不在意的说着,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王静的脑袋轰一声炸了,她知道同村好几户人家都让家里的老人孩子每天去小峪村,可是没讨到水不说,还晒伤了好几个。
有个小孩听说每天发高烧,眼见着就不行了……
“您竟然让她去讨水?咱们家没水了吗您让她去?晒伤了怎么办?”王静惊怒交加的吼道。
“鬼叫什么?就你换来的那点水,做顿饭都不够。再说她是傻的吗?自己看太阳大,不会躲起来吗”婆婆不快的的说
“她才六岁啊,妈,她可是您的亲孙女”听着婆婆这冰冷的话,王静声嘶力竭。
“六岁怎么了,隔壁老张家丫头不也六岁吗,还不是去了”婆婆不懈的撇嘴。
王静听着婆婆冷冰冰的话语,看着躺在那闭目装死一言不发的丈夫,在这烈日炎炎心却冰凉冰凉的。
她随意套了件衣服,不顾外面越来越大的太阳,当即跑出门,往小峪村的方向而去。
这一日陈念照例给老人孩子们每人舀一碗水喝。她日日看着这些老人小孩过来,有心想舍些水给他们,却被齐鹤水拦下了。
“村人都没有多余的水给他们,你却可以一下拿出这么多水,是偷偷从井里打来的呢?还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弄水的办法?到时候你以为还有安宁日子可过吗?”
陈念心下默然,她明白齐鹤水说的意思,可也实在不忍心就这么干看着。
纠结了几天,却是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陈家在村东头有所老房子,老房子年子久了,又一直不住人,显得破败斑驳,里面堆着一堆没什么用的陈年旧物。
陈念将老房子稍稍收拾了一下,让这些外村来的老人小孩中午几个小时可以进来避避暑气,同时每天中午都会悄悄给每人一点水喝,不多,只小小一碗。
对此齐鹤水倒是没有反对,如果不做点什么,陈念八成会更不安,就随她去了。
不过却是在背后定了规矩:只许喝,不准带走。
被陈念好心帮助的人,大多不会傻到到处去说,要是别人知道了,都来这里喝水,说不定人家供不起就不给了。
而小孩子也被老人叮嘱不准乱说,即使有那么几个孩子有口无心的不小心说漏嘴,对方一听是陈念,陈念家里有谁那还用想吗?想打什么主意的人也歇了心思。
今天好像又多了两个孩子,陈念在心底里叹了口气,端着盛好的一小碗水走到其中一个孩子面前
“来,喝点水”
那孩子一直低着头,听到有人叫她,这才抬起头来。
她一抬头陈念认出来了,这不是王静的女儿团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