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先歇会儿，我马上就送她回去。”于湛替父亲掩上被子，又出病房喊来了医生。
医生刚进病房，遇安也买了东西回来，于华笙看了于湛一眼，示意他带遇安回去。
于湛知道如果要喊母亲来这里，是一定不能让她看见遇安的，关上病房门之后，于湛便告诉遇安要送她回学校。
“现在就回去？叔叔还没吃东西呀！你……”遇安说着说着感觉于湛情绪不太对劲，便低下头又小声说，“我自己搭车回去，你在医院里照顾叔叔吧。”
于湛摇了摇头，“走吧。”
“叔叔一个人在医院怎么可以？”遇安把视线放在病房门口，透出门上的透明玻璃窗能看见医生正对于华笙说着什么。
“我已经打电话给我妈了，走吧，先送你回去。”
“那还是要让叔叔先吃点东西吧，这个。”她把手里提的东西递给于湛。
于湛接过吃的，回头看着遇安，“等着我，我送你，不许先走。”他表情严肃起来，认真地看着她。
遇安点了点头。
于湛刚推开门，医生也正走了出来，于湛感觉那医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想看向医生的视线时人已经走了出去。
“爸，医生怎么说？”于湛把吃的放在病床升起的小桌子上。
于华笙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看了于湛一眼，他不在乎病情的事，心里却犹豫着要不要把另一件事说出来，其实他总感觉于湛是知道这件事的。
果然，于华笙还没说话，便听见于湛用一种安慰的语气对他说：“爸，我知道的。你现在该吃点东西，我已经给妈打了电话，所以要尽快送遇安回去。”
于华笙有些惊讶，睁大眼睛看着站在他身边的于湛，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好好关心这个孩子，今天这么仔细看他，才发现他眉梢眼角和自己竟是这么相似。
更让于华笙愧疚的是于湛的懂事，既然于湛知道这件事，却还是选择包容他，包容这个“不懂事”的父亲，包容他的不负责。
他张了张嘴巴，却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最后还是于湛问了句：“爸，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于华笙点了点头，“嗯，我没事，送遇安回去吧。”
于湛也没有多说，得抓紧时间送遇安回去才行。
“遇安还不知道吧？”
于湛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于华笙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
于湛笑了笑，没有回头看父亲，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一眼坐在外面的遇安，才说：“除了她，都知道。”
于华笙低头“嗯”了一声。
“所以，爸，你别现在告诉她真相，”他顿了顿，终究回了头，他的一双眼睛澄明有神，看着脸色苍白的父亲，缓缓又道，“你们大人的事我不能说，可是，您是不是不应该去打扰遇安他们一家呢？”
于华笙整个人一怔，只感觉从胸腔泛起一阵郁闷之气，让他感觉胸腔乃至整个脑袋都炸裂一般的痛。
他低下头，朝于湛扬了扬手让他出去，于湛看了父亲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于华笙在于湛走了之后才终于咳了出来，胸口的痛感让他感觉呼吸都异常困难，他捂住嘴咳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了下去。
刚平静下来的于华笙想起于湛刚刚的话，忍不住又咳嗽起来，于湛的话没有错，他知道并且也告诉了自己绝对不能去打扰林遇安母女。可是，他或许剩不了多少时间了，他怕自己再不和遇安相处，就再没有机会了。
不久之前，他被查出得了肺癌，已经晚期。他没有告诉何雅，他不想把自己剩下的时间浪费在医院里，如果可以，他想和遇安多些相处的时间，即使遇安不知道他的身份，即使遇安不可能喊他一声爸，他也愿意把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她。
还有卿知，他放在心里那么多年的人，他最亏欠的人，只是，他这辈子都只能亏欠她了。
想到这里于华笙不禁觉得鼻酸，四十几岁的人了，居然忍不住想掉眼泪，他闭眼笑了笑，笑自己这么多年的懦弱。
一阵高跟鞋声音，于华笙睁开眼，正好看到何雅推门而进，她脸上的担忧和焦灼都是真的，他也知道何雅为这个家庭付出了很多，更清楚自己同样对不起何雅，可是心里的思绪却免不了烦乱。
他把病床上的吃的拿到一边，何雅连忙走过去扶他躺下，关切地问：“有没有事？怎么会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怎么说？”
她一咕噜问了这么多，于华笙只是背对着她，淡淡地说了句：“没事。”
“于湛呢？”
“他明天有课，让他回去了。”
何雅点点头，伸手将于华笙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放进被子里，低声问道：“饿不饿？”
“我想休息会儿。”于华笙背对着她，蹙起了眉，语气也不是很好。
“那你休息，我去……”
“何雅，”于华笙终究还是转过身来，看着何雅，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跟你说点事。”
“什么事？”何雅看着于华笙的神情，一种不详的预感冒上心头。
***
于湛和遇安走进校门，于湛低头沉默，遇安也安静地跟在他身边，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足球场的入口。
“遇安，陪我走走吧。”
于湛说完便微微偏头看向远处，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遇安可以看见他的眼睫毛正轻轻颤动。
于湛的眼神有种莫名的忧伤，那种忧伤让遇安心疼，明明大家只是朋友，她却觉得于湛给了她一种家人的感觉。
“走吧。”
两人在操场散着步，于湛依旧沉默不语，他郁郁不乐的情绪让遇安觉得有些压抑，遇安偏头看着他，“于湛，别担心了，叔叔没事的。”
于湛只是默默点头。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两人又围着足球场走了一圈，遇安忽然听见于湛说：“遇安，你讨不讨厌我？”
遇安瞪了他一眼，不悦地开口：“又是这种傻问题。”
“如果我们是家人，你会不会讨厌我？”于湛笑了笑。
“什么？”遇安偏头看着他，怀疑刚刚是她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