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位份,将来他们的孩子就可以养在阿弗自己身边,不必送到嫡母处养着。
百年之后,他还可以颤颤巍巍地看着阿弗的满头银丝,盛夏相互依偎坐在树影下,种花写诗烹茶……
赵槃的思绪一时飘远。
阿弗仰仰雪白色的脖子,见男子眼中尽是宁静之色,好像心绪已经平和过来。
她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还在暗暗责怪自己刚才夜探书房之事,委实太冒险了,差一点就毁了大计。
虽然不晓得赵槃那谜一样的动机是什么,但是阿弗觉得,既然赵槃想把自己的身体养好,那她大可不必拒绝。
毕竟她还是想要自己的孩子的,身体是本钱。
但是这个孩子绝不能是赵槃的。
她常常在睡前思量着,等她从赵槃身边逃开,跟着沈婵到姑苏去。
姑苏是个好地方,山高水阔,她可以自己搭一件小木屋,在木屋前种个小菜园子。再嫁一个朴实强壮、一心一意对自己的庄稼汉子,过着耕田洒扫的田园生活,就甚好。
没事别去山上闲逛,遇见受伤垂死的陌生人送到医馆去就走人,不多说一句话,也绝口不泄露自己的身份。
到时候,什么卫长公主,什么太子妃之争,就统统与她无关了。
灭了烛火之后,男子从后面抱住阿弗的腰,均匀的呼吸就缓缓地落在她耳后。
阿弗的手臂从他臂弯里挣了出来,侧着目,回头看男子,「殿下,明天您答应我去将军府的,您没忘记吧?」
她其实早就想问,但今晚男子脸色一直阴晴不定,便一直没敢问。
赵槃低低地应了声,淡淡地说,「恐怕不行了。明日西南边境有桩要事要办,我脱不开身。」
阿弗心头一紧,怀疑赵槃是故意的。错过了明日的生日宴,她联繫沈婵的计划就泡汤了。
她略带嗔怪地转过身来面对男子,眼中蕴了丝丝水光,「殿下,您言而无信。」
赵槃抚了抚她,神色不明,「别闹。过几日。」
阿弗握着他的泛着寒意的指尖,低婉地说,「殿下,叫我自己去吧。沁月陪着我,我也不会走丢的。」
她本来不太擅长逢场作戏,现在为了打动赵槃,只得做出一副小女儿撒娇的模样来。
不想赵槃沉沉地说,「不行。」
阿弗身子靠近了一些,柔软的面颊贴在他薄薄的寝衣上,「殿下,阿弗这两天胸口一直闷闷的,吃什么都没胃口。阿弗之前天天上山惯了,现在整日整日地不出门,会憋出病的。」
说罢,她进一步做出了让步,「阿弗可以扮作男子装束,不会叫任何人认出来,也不会玷损您的清誉的。」
赵槃低声,「等闲人,将军府是不会叫进的。」见女子还像个小猫似的缠在他手臂上,轻轻嘆息了声,「罢了,我明日着实走不脱,便叫晋世子领你进去吧。」
阿弗听赵槃终于答应,心中暗喜不能自抑。又闻晋世子,想了半晌,却并不记得他是何人。
不过她也懒得细究他是何人,只要能带她到将军府,无论谁都好。
阿弗露出丝笑,「多谢殿下成全。」
她微微动了动,赵槃薄茧的手指却按住了她的肩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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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阿弗才恍然想起来晋世子是何许人等。
那就是沈婵前世的夫婿宋机。
晋王膝下有七女,到了五十岁时,才得了这独子,打小就被晋王夫妇托在手心里疼着,准备将来世袭爵位。
也正因如此养成了此人游手好闲的性子,他自诩是江湖第一闲云野鹤公子,不修政事。
沈婵一开始死活不肯嫁给此人,后来禁不住家族威势,不情不愿地上了花轿。
后来不知怎地,竟也看出此人的好,到最后都是两人琴瑟和鸣,倒也是对神仙眷侣。
阿弗悄无声息地嘆了下,心里冒了丝莫名其妙的羡慕。
沈婵和宋机这一对,着实是先苦后甜了。
相比之下,她遇见赵槃,看上去一见倾心再见倾情,却始终是她的单相思,长久以来,结出的果实更是无比酸涩,每每回忆都痛不欲生。
三月十七之日,天空不作美,淅淅沥沥的雨丝跟银针似的从天上滚滚掉落。
太子别院外,晋世子宋机的马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门口。
太子要他捎送个人到将军府是今晨才传来的消息。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宋机听说要稍送的人居然是别院那一位,颤颤地居然有点不敢接这差事。
别人不知道,宋机可太清楚这其中的分量了。
就赵槃那样个冷性子,不知着了什么魔,偏偏对这孤女情有独钟,含在手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咯着,什么奇珍异宝珍馐美食一概往她院子里送,平时更是一步院子都不叫出,比那捧心的西子还娇气。
他早早地到了太子别院,又在门口闲极无聊地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有人影姗姗而来。
赵槃将一记春湖色斗篷系在阿弗身上,又将前几日她给他的油纸伞交还给她,说,「在将军府里别胡闹,晚些时候,我去接你。」
阿弗不想要她的东西,把油纸伞送回去,「殿下,奴婢有伞。这一把您不必给奴婢。」
赵槃不为所动,雨丝斜飘在肩头,他的神色也沾了丝柔和,「无妨。等下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