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本来闻着那水果茶的味道香喷喷的,本来挺有食慾的,但听店小二说是赵槃吩咐让喝的,顿感变味兴致全无,只敷衍地懒懒地抿几口。
扬州之行,说是出来玩的,对于她来说实际上跟关禁闭差不多。赵槃不在她也不能擅自出门去,白日里最大的乐趣,也无过于叫店小二来换着花样送新吃的。
至于背着赵槃偷偷熘到街上去,甚至直接逃跑,她还没完全准备好。
这大街上乌泱泱的人,卖糖葫芦的,写字画的,磨剪刀的……谁知道哪一个就是赵槃布的眼线。
既然银票和身契都在她自己手里,她更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必须在确保有绝对的把握之时再动身逃之夭夭。
到了晌午时分,客栈里忽然来了个书生,满口的之乎者也,似乎在跟掌柜的讨价还价。
两人口角交锋,谁也不让谁,一来二去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二楼的住客不少都探出脑袋来看热闹,阿弗也悄悄走了出来,往楼下望去,正好跟那闹事的书生四目相对。
那居然是……景峻?
阿弗顿时浑身一颤,顿时转身跑回房。
楼下的景峻一瞥之下也看见了阿弗,霎时顾不上跟掌柜吵架的,三步五步地就奔了上来。
然阿弗的动作更快,门板已在他未到之时轰然合上。
「阿弗!」外面传来景峻咚咚咚剧烈的敲门声,「是你吗?你躲我做什么?」
阿弗心中惶惶,不知道景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她此刻只要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千万不能和他接触。
上次与景峻偶遇已经惹恼了赵槃,这次一旦再被他发觉,必然要了景峻的命。
她咬着水光润泽的下唇,压低了嗓子,「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你赶紧走吧。」
说罢狠了狠心,拿来门闩从里面锁了个严严实实。
景峻叫嚷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只不过隔着门板显得闷闷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阿弗刚要嘆一口气,忽闻门又被重重砸了下。
她忍着性子门外低喊,「今日我不会见你的。你若还念着之前的情谊,以后就别叫我为难了——」
门外静默良久。
半晌,才传来陈溟的声音,「弗姑娘,是殿下。」
阿弗呼吸顿时一滞,头皮发麻。
她讷讷地磨蹭了半晌才把门闩卸下来,颤着嘴角去看门外的男子。
赵槃那清冷幽深的眸子正盯着她,一片暗色。
阿弗耳边嗡地一声。
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随手插上了房门,身上的气息比雪色还冷。
阿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她张了张口想主动解释一下,话未出口,男子就已毫不客气地捏住了她的下颌,泛着刺骨的凉意的指尖用了力道,唇线凌厉如刀。
「你又见谁了?」
他本来想着因为那块玉石的事,两人闹了场变扭,阿弗虽嘴上不说,心里应该还耿耿于怀。
所以他早早弃了官面上的事情赶回来,想陪她出门踏踏青,再连买一两样她喜欢的小物件哄她欢心的。
不想刚一踏进客栈的门,就瞥见景峻那厮鬼鬼祟祟地跳窗而逃。
还真是个天大的惊喜。
他记得,上次这种天大的惊喜她就给过他一次。
赵槃冷笑着,骨节分明泛白,「你是不是觉得孤喜欢你,就会一次次地心慈手软?」
阿弗被迫仰着秀颈盯着男人,倔强的瞳仁里闪满了泪光。
她下巴被他捏得生疼,手脚使劲儿地挣扎着,却难以男子的手下动弹半分。
她再一次从赵槃的眼中看见了暴风雪般的怒意,还有冷然似寒冰的疏离。
赵槃估计认定了她就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他明明因为卫长公主的玉石厌恶了她,今日却又这般气势阴沉地兴师问罪。
兴许是自己养的金丝雀被别人给惦记了,那隐隐的独占欲作怪,所以怒了?
最终,阿弗欲澄清的心也寸寸被寒意浇透,眼角潸潸淌着泪,字字顿顿地说,「殿下,我不是您养的宠物。」
赵槃眉宇宛若寒鸦色,「所以呢。」
阿弗抽了抽通红的鼻子,铿然含着气节,「殿下,我救过您。就看在我对您有过那么丁点滴水之恩的份上,您放过我吧。」
「放你。」赵槃冷笑出声,暗沉沉地睨着她,微含讥诮,「好让你去和那人长相厮守?」
阿弗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吞噬着不可言说的悲伤似的。
对视半晌,赵槃终是略略恻隐,松开了手腕。
阿弗感觉下巴一松,只听男子背影峻拔而立,投下一洼纯黑的阴影。
「我真不应该带你出来。」他的气息清冷疏离地落下,「明日便回京。」
阿弗眼色幽明而倔强,低声道,「不。」
赵槃回过头,唇齿间的冷意再也止不住,「你再说一遍?」
阿弗眼底似蒙了层薄薄的轻雾,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不回去。我不喜欢你,也不想给你当侍妾。」
话说明白了,既然出来了,她便再也不要跟他一起,再次被关进那么暗无天日的小黑屋中。
赵槃压抑的气息中猛然被剜了下似的,半晌,听清了她的话,眼底嘲讽似扯出一个弧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