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咬着下唇多少有点难为情。她明明是支着手肘的,怎么就伏在他膝上了?
这是不合规矩的,也不知他生没生气。
陈溟掀开车帘放下了轿凳,阿弗弯着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夜风吹拂,她感觉稍微清醒些了。
然而——
眼前的院落似乎不是东宫。小院落精緻古朴,门前种了许多松树, 雪花和松针混在一起落了一地。
阿弗困惑地看向赵槃, 「殿下,您是……送我到另一处别院吗?」
后面的陈溟嗤了一声, 解释道:「姑娘,这是咱们晋世子的和风别院。」
晋世子……?
赵槃刚从马车上下来,见她无措的样子,不禁泠然一笑。
他抬手掖了掖阿弗鬓间垂下来的青丝, 口吻似是开玩笑, 「阿弗, 再给你买一处院子, 挺贵的。」
阿弗懊恼地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他又把她送到别院去,给未来太子妃腾地呢。
赵槃打量她,「怎么,不愿意么?可以立刻送你回去。」
阿弗娇嗔,「殿下,我可能不愿意吗?我是惊喜过头了。」
来晋世子的别院,就意味着她能见到沈婵。
她竟能和沈婵一起过年吗?这太过奢望,她以前都没敢想,居然成真了。
赵槃凉凉地问,「那你感谢我吗?」
阿弗点点头。
赵槃蹙眉,「口头上?」
阿弗觉得他不会绕过自己,左顾右盼见周围没人,飞快地张开双臂轻浅地抱了他一下。
赵槃气息一沉。
他反扣住了她纤瘦的腰,不轻不重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朦胧的月色和雪花都落在他们的肩上。
……
阁楼上的宋机正一脸春风地望着楼下依偎的两人,沈婵走了过来,长嘆道,「造孽啊。」
宋机脸色沉下来,「臭丫头,你能不能别煞风景。」
沈婵耸耸肩,「他们又不是两情相悦,你觉得很美好吗?」
阿弗受的那些苦她是最知道的,强颜欢笑,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宋机摺扇拍在手上,反问,「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沈婵眉间一挑,叉着腰怼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宋机嘿呦一声,「世子妃,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小王什么话了?」
那日她巴巴地来求他,好说歹说,两人约定一个月之内,她对他必须样样事都言听计从,宋机才帮沈婵约太子一起过年。两人当时还立了字据。
宋机调侃道,「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沈婵一时语塞,「正常说话……应该不算在内吧?」
宋机缓缓走过去,拿摺扇挑起爱妻的下巴尖。
他斜着眼,「我可提醒你,一会儿,不要乱说话。要不然,小王也不救你。」
沈婵吐吐舌头。
守岁饭是宋机和沈婵亲自下厨的。倒不是缺那点下人,只是守岁的饭自家的人亲手做、热热闹闹地一起吃才有人情味。
宋机主勺,沈婵在旁边也没闲着,两人互相指责对方厨艺差,做个饭仍然唇枪舌战地据理力争着。
宋机利用身高优势把沈婵给钉在墙上,威胁道,「臭丫头,你要再敢捣乱我就直接把你炖了信不信?」
沈婵拧着他的手背,「你给我放开!男女授受不亲,小心我去衙门告你——」
宋机眯着眼睛狭长的眼睛,「男女授受不亲?小王是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的,想怎么『亲』都行……」
阿弗听着小厨房传来的阵阵吵闹,脸上红得快滴出血来。
她有点坐不住,「殿下,要不我也去帮忙吧?」
赵槃这厢漫不经心地摆着棋盘,拉住她的手臂,「坐下。」
阿弗苦着脸,「可是,晋世子好像在欺负人。」
赵槃声音很稳,「闺中情致,你懂么。」
「情致?」阿弗弱弱争辩,「您管这叫情致啊。」她略略不服,小声腹诽着,「……还好您没这样的情致……」
他执起一枚黑子,闻言指尖凝滞了下,「嗯?」
阿弗立即住口。
赵槃清明的眼底注视着她,柔柔慢慢地道,「怎么,那你也想试试?」
阿弗下意识挺直嵴背。
阿弗急忙岔开话题,主动坐下来陪他下棋。
这都是风雅人才会的技艺,她从小就为生计奔波,棋技自然是不忍卒睹的。
连着被杀了三局,她颓丧地扔下棋子。
她道,「殿下,您肯定舞弊了。」
赵槃目色沉沉,「对付你这种,应该还不用舞弊。」
阿弗沮丧,「那我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赵槃收了棋子,一边瞧着她,「那你想学吗?」
阿弗抬起头,思忖片刻,重重地点点头。
她觉得女子也要读书,无论贫穷还是富贵。要不然,她跟赵槃斗总是落在下风。
如果有人教她,琴棋书画,还是别的什么风雅技艺,她用心学,一定能学得会,还会学得很好。
她又想到了一个主意,「殿下,要不您也让我出门去读私塾?正好我不会天天在您面前惹您烦,我会用心学的。」
赵槃垂着眼帘望着她,「嗯。学会了,然后找机会消失?」
阿弗平淡地嗯了一声,随即才反应过来,吓得一惊,「不是……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