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死,他真的会死。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是为她挡箭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阿弗怔怔地回过头,虽然心还在顽强地抗拒着,双脚却终是转回了方向。
她救了赵槃一次,上当了,现在居然还要救第二次。
她蠢得无可救药了。
阿弗跪在赵槃面前,积压了两辈子的爱恨终于一口气地泄了出来。
「赵槃!」她声泪俱下,几乎恳求着他,「你别死,成么?」
明知道自己只是他一个可有可无的妾罢了,可她还是饮鸩止渴,一次次地重蹈覆辙。
她真是恨死自己了。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他替她挡了箭,快死了,就是她欠他。
阿弗颤颤巍巍地帮他吸着伤口的毒血,又将解药重新涂了一遍。
她在心里喃喃念叨着,她就多耽搁一会儿,起码看到他睁开眼睛,她就立马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她捧来了泉水餵给他水,又从周围找了两样解毒的草药,嚼碎了放在他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阿弗也无能为力了。她就伏在他身上哭,哭前世,哭今生,哭他,也哭懦弱的自己。
她不知哭了多久,睁开眼睛,感觉眼前灰濛濛的,脑袋也昏沉沉的。
终于,阿弗再次听见了男子细微的呼吸声。
一只微凉的手拂过她的发间。
阿弗一愣,抬起泪眼迷离的眼,瞧着他。
赵槃脸庞仍然苍白,但眼中的亮色却隐隐回来了。
他醒了。
阿弗起身想走,却被他紧紧拉住手臂。
他扯出一个寡淡的笑来,幽幽对她说,「后悔了?刚才没走,现在走,晚了。」
阿弗破涕为笑,随即又好生气恼。
她说,「我现在要是一定走,也可以办到。但是我为人一向坦荡,不愿欠恩,跟你较量从来都是光明磊落,不会像你一样趁人之危。」
他虚弱地贊了句,「嗯。我欣赏你这种品格。」
其实他刚才虽然昏着,也不是一点人事不知。
他知道阿弗想走,却不知道阿弗的想走究竟想到了什么程度。
这次的意外虽然是偶然,他却在那电火惊石的一瞬间想赌一赌,赌一赌阿弗对他的情意究竟如何。
不过这一赌代价委实是大的,几乎是拿命在赌。
他想着,如果阿弗真的那么想走,对他半分情意也无,那就让她去吧。
起码她还可以真的快乐一些。
可是她又回来了。自己选的。
他心中五味交杂。
这一次他不会再手软了。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
就算有朝一日她真跑了,跑到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去,他也会把她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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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弗扶着赵槃到附近的农家院去借宿。
太子亲兵没那么快找到他们,可赵槃的伤情又不能耽搁,只得先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能暂时落脚了。
阿弗把他的手臂扛在自己脖颈上,一路上卖力地搀着他,比爬山还累。——赵槃明明平时那样强势,这时候却一点力气都不肯使,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一个弱女身上。
她嘆了口气,这样子,这力气,若说她救赵槃不是出于哥们之间的义气,她自己都不信。
阿弗泄气道,「要不我……干脆背着你吧?累死了。」
赵槃闭着眼匀着气息,「……就你这小身板,还是省省吧。」
「那我抱着你?」
「呵。也就只有你想得出来。」
阿弗扶他去石头上休息,帮他擦擦伤口上渗出来的血。
可是这人受了伤还不老实,手指在能动的范围内调弄着她。
阿弗轻轻打掉他的手,嗔道,「拿开。别碰我。」
赵槃慨然道,「世间之事,还真是巧。你救了我一次,如今又救了我一次,这恩可能好几辈子都报不完了。」
阿弗恼道,「谁要下辈子遇见你,那我可真倒霉到家了。」
「嗯?倒霉?」赵槃琢磨着她这句话。
两人间一阵沉默。
犹豫了好久,阿弗还是沉着嗓子提起那件事,「赵槃,你之前说要娶我,是真的吗?」
他浑浊地眼睛望着她,拉着她的双手,虚弱地点头。
「赵槃?」他略略疑色,「不错。你现在居然都直呼我大名了。」
阿弗没理会他,跟他商量,「我想了一下,我们之间互相救了好几次,帐也不用算得那么清楚了。这种关系其实可以不做夫妻的,做亲人更合适。我跟你拜把子、当兄弟,你收回什么娶不娶的成命,好不好?」
赵槃摇头,断然拒绝,「不可能。」
他揽着她的腰,冷色道,「咱们之间,只可能有那么一种关系,就是夫妻。其他的想也不要想。」
阿弗长长地嘆了口气。
就知道跟他讲道理是不通的,她此刻真是无比地后悔她刚才没逃的愚蠢行为。
好在附近有一户农家小院,小院里只有一座破破烂烂的茅草房,跟当年阿弗住的草房也差不多。
主人是个孀居的阿婆,儿子和儿媳妇上山打猎去了,她独自一人在家做饭。
阿弗谎称赵槃跟她是兄妹,路上遇见了山贼,受了点伤,想要暂时求个落脚的地方。
阿婆很是通情达理,听清了缘由,立即把他们给请了进来,还拿来了她儿子的粗麻布衣给赵槃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