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婵擦干了眼泪,坐在妆镜台,却不想认输。
宋机倒是说走就走,可她是个妇道人家,又有着身孕,只能困在这小院子里,哪也不能去。
可恶,可恶……男人都是坏的,都是些臭男人!
沈婵默然坐了半晌,不怕,要是宋机这傢伙实在过分,大不了日子就不过了,她跟他和离!
然后她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享受广阔天地去!
不对,还有阿弗……她还得把阿弗给捞出来。
撇开男人,她们姊妹俩自己逍遥去!
天大地大,总比在这儿受窝囊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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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赵槃负手在仪景殿的朱漆柱前等着,不多时,刘公公推开殿门,毕恭毕敬地言道,「太子殿下请进。陛下已等候您多时。」
赵槃眸色稍敛,抬步进了仪景殿。
仪景殿乃是圣上寝宫,赵槃此番乃是受诏而来才可到这里。
本该前些日子就来的,可赵槃的剑伤一直都没有好,觐见的事情才拖到了今日。
殿门缓缓开合,赵槃绕过屏风,径直来到了寝殿内堂。
他稍稍低下头,半是跪伏在地上,「儿臣给父王请安。」
圣上病恹恹地半眯着眼睛,闻言歪了歪头,「起来。」
赵槃立定。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圣上气息断断续续,「但朕的身体就这样了。江山须代代有人,你是太子,有些宿命必须要承担,不能过分沉溺于儿女私情,懂么?」
赵槃沉声,「儿臣明白。」
圣上道,「听说太子妃伤了你一剑?」
赵槃一时缄默。
圣上眼光里却沾了点锐利,「为帝为王,最是不能有情。女子也好,什么也好,只要碍了路,就统统都要拔之除之,绝不留情。你可明白吗?回去便把那女子好好处理了吧。」
赵槃神色不明,暗色的眸子里却满是淡漠。
处理了……多么熟悉的三个字。
当年他的亲母妃,想来也是这般被处理了。
良久,赵槃说,「她并未犯什么错。恕儿臣不能从命。」
圣上的眼猛然狠辣起来。
「你再说一遍?」
赵槃仍然说,「恕儿臣不能从命。」
圣上抓起桌边瓷茶杯,猛地就朝赵槃额角砸去。
「咔嚓!」
赵槃身子颤了一颤,额角顿时涔涔冒血。茶杯掉落在地上应声碎裂,滚烫的茶水洒遍了他半张脸。
刘公公闻声急着赶着奔了进来,却被圣上一声呵斥赶出去了。
「放肆!」圣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逆子敢违拗朕的旨意?你若再敢说个不字,朕立刻便要了那女子的命!」
猩红的血流滚着热气,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蒸得赵槃沙疼沙疼的,眼睛也睁不开。
少顷,他还是重新站定了身子。
赵槃没擦额上的血,略略正了正口气,「儿臣知罪,请父王责罚。」
圣上稍稍止住了咳嗽,睨着他,「你可知错了?」
赵槃垂下眼眸,深凹的眼窝下一洼浓黑的阴影。
他似是思忖良久,又似是根本想都没想。
「恕儿臣不能从命。」赵槃抬起血流如注的眉骨,「若是父王执意如此,儿臣从此以后,便不再是太子。」
圣上冷笑,「你拿太子之位威胁朕?朕有九个儿子。」
赵槃唇线亦沾了分凌厉,「可父王想要的,唯有儿臣能做到。」
两人一时静默。
一跪一躺,无声地对峙着。
半晌,圣上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一定要那女子?」
赵槃头上渗血,唇角却略略上扬。
「一定要。」
圣上彻底陷入凝滞之中了。
这个他一手带出来的、作为储君的儿子,他第一次感觉控制不住了。
半晌,圣上还是不得不暂时妥协了。
太子一向恭顺不逾距,这样的针锋相对还是第一次。但既然有这么一次,就无可商量。
圣上嘆了口气。
「来人,给太子包扎伤口。」
太医早就被这一父一子吓得双腿发软在殿外候着了,闻言,忙不迭地应了声。
赵槃头上裹了层纱布。但血水还是流到了他暗色的衣襟上,晕开一片片的污迹。
圣上冷漠地收回眼。
谁没年轻过呢?冲冠一怒为红颜,年少时觉得意气风发。可到了不惑之年,就会明白为了所谓的红颜误了江山基业,是多么地可笑。
生在帝王家,太子绝不能有情。
同样,圣上也决不允许自己辛辛苦苦培养了十多年的储君,毁在一个女人身上。
圣上把赵槃唤到了跟前。
「你是太子。要把周围的人清干净让朕放心。朕反过来才能放心地把天下交给你。」
赵槃点头答应。
唇角却漾着一抹轻轻的笑。
……清干净?
他做不到。也绝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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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弗在山中与世隔绝,日子却过得比水还静。
可太静了也不好,太静了就孤独了。
她每天都换着花样儿做点别的事情,分散分散注意力。
小书房里的书被她翻了个七七八八,桃花也被她摘了下来,做成不甜不腻的果酒,沉在沁凉的湖水中,备着想喝的时候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