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就如此产生了,老谋深算被人称为「老狐狸」的余定贤,就因为这么个惯性思维,轻易的栽在了手段相对还十分稚嫩的孙女儿手里,实是大大的冤枉。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锦绣也不知晓,还以为他故意如此作伪,想要从她口中套什么消息,面上就露出点不屑来,看向余定贤的目光也有些不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祖父博览群书,学冠天下,又谋深计高,雄才伟略,如此小道理,还用孙儿来告诉你吗?」
「绣儿,你叔祖是你曾祖母的命根,也是祖父的恩人,你就不能放过他吗?流放燕北,已是很重的惩罚了。况且,余府其余人等并未伤害过你,你如果提醒一句,玮儿也不至于被人误伤,不知生死。」余定贤已经深信锦绣身怀大能,乃是余家命脉之所在,便将身段放得更低,丝毫不在意她的讽刺,几近祈求的对锦绣说道。
「如何是我不肯放过他?我如今卧病在床,足不出户,哪里来的能耐去做些什么?只上天不会放过所有欺辱我的人,善恶到头终有报,佛家谒语,终不欺我也!」锦绣依旧高深莫测的说,那笃定的表情和坦然的态度,实在叫人无法不相信她所言的皆是真理。
余定贤心中愤怒,可他却不敢再逼迫锦绣,慈济大师的断言和锦绣的表现,加之今日余府第一次因为她的不肯合作而出现的意外,无一不在告诉他,余家若失了锦绣,所谋之事必败无疑。祖辈的殷殷期盼,父亲临终前他发下的毒誓,三十多年的阴谋算计,将全部化作东流水,他不敢想像那种结果,也承受不起失败的打击。
余定贤长嘆一声,颓然的坐到椅子上,尽显萎靡之色,语含愧疚的说:「你心中若还有怨气,便冲着爷爷发吧!爷爷只顾着自己的孝道和兄弟之义,愧对了我的绣儿,就叫一切的报应都降到我的身上,放过余家其余的人吧!」那姿态和言语,一副捨己为人,甘愿受难的模样,换做前世的锦绣,铁定立刻心软了。
可如今有了前世经历的锦绣,已经深刻的了解了余定贤的性格和为人,哪里会相信他装出来的这些姿态。
况且,从她醒过来以后,就在等待今日的到来,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动摇?所有的安排和布置,所有的谋算,都在今日有了一个好的结果。从今日起,她再不用担心余府中还有哪个敢欺辱她,伤害她。从今往后,她将凌驾于余府所有人的头上,无往而不利。
世人多迷信,余定贤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然不会多年来听信她所有的建议,甚至于她若说他不能上朝,他都会想尽方法逃了朝会。只如今她年纪尚小,能够帮助他的地方实在不多,也还未如同前世一般深受他的重视,所以,她只能用血的教训来让他警醒,告诉他她的重要性。不过今日也无须逼得太紧,他还需要更多的刺激,需要更多的血的教训,待余定贺的噩耗传来,他才能够真正明白她对于他,对于整个余家,有多重要。那时,纵然老太太有再大的愤怒,也不敢动她分毫。
到那时,她一定会非常享受他们的恭顺。
她笑了笑,美丽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根本不去顾及他所说的话,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听说今晚有人请祖父赴宴,不知是真是假?」
余定贤听锦绣主动问起他的行程,还以为是他的话打动了她,赶紧坐直了身子,毫不隐瞒的交代了行程和因由。「自然是真,燕王回长安之后第一次宴请,我非去不可。你如此问,是不是代表宴会会有意外发生?什么意外?能不能化解?」
「意外肯定会有,不过与您无碍,大可不必躲避,去就是了。不过……」不过你弟弟的宝贝你到底能不能吃到嘴,这个就只有看你自己了。
「不过什么?」余定贤急切的问。
锦绣眸光一闪,她还等着看笑话呢,怎么捨得就这样简单的将事情真相说出,那不是太吃亏了嘛。「祖父去了自然就知晓了。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去做准备吧!燕王殿下可是最不耐烦等人的,小心惹了他不高兴,可不会管您到底是不是丞相大人的。」
「燕王久居燕地,不常回京,绣儿是如何知晓他的为人与喜好的?」余定贤目露怀疑,燕王李道亭自以军功不降爵承袭王位之后,便久居封地,甚少踏足长安,几年前其风流暴虐的传言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湮灭了,若非去年虐杀俘虏一事的发生,人们怕是早就忘了这个消失数年的不羁少年,绣儿除了每日去华清书院女学,几乎足不出户,怎么就知晓了那人的喜好和为人,实在是叫人不解。
「我自有我的途径,反正已经提醒过您了,信与不信,全看祖父您自己!」锦绣高深莫测的回道,然后翻了个身,将脸朝向床的里侧,不再言语,也不再理会余定贤有何想法。她之所以知道,自然是得知与前世的记忆,哪里能够解释给别人听。当然,她也不会向余定贤解释,她要的,不就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形象嘛!
他愈多的质疑,她的把握也将越大。
锦绣做出一副不肯再谈的姿态,余定贤自然也不好再纠缠,他已经下意识的相信锦绣说的每一句话,自然就急着回去准备妥当,好参加晚上的宴请。燕王殿下,可是如今大唐帝国唯一一个有封地的王爵,值得拉拢啊!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得将自己好祖父的形象,再在锦绣心目中深入一些。「绣儿,那祖父就先离开了,明日再来看你,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的,就叫你祖母开了库房去取,若是家中没有,便叫人给祖父递个话来,祖父去买给你。」见锦绣无声无息,不做理会,忧心的嘆了口气,又道,「好吧!祖父不打搅你了,你好好休息。早些好起来,省的大家为你忧心,也叫你祖母能够放心养病。」说完,便从容的背着双手,悠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