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儿!绣儿!绣儿!」他想叫她的名字,只叫她的名字,不是妹妹,只是绣儿。可仿佛近乡情却一般,他努力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心中念叨过千万遍的名字,怎么也叫不出口。温文尔雅的面上出现一丝焦急的神色,妖娆狭长的凤眸中,翻滚涌动着浓得快要化出来的深情,引得屋中众人,都不由纷纷打量。
经脉中停滞已久的灵气,突然像是冲破了屏障一般,顺利的游动起来,带起一股清灵之气。进阶了,思绪万千的锦绣心中顿时一喜,也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屋中诡异的气氛。
皇长孙李郅轩一脸深情的望着她,安平长公主、燕王、福郡王、宫大人夫妇以及如梅,都奇异的看看她,又看看皇长孙,面色古怪。
她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神,来不及窃喜功法晋级,便立刻垂眸低首,拜下-身去:「小女余氏锦绣,见过皇长孙、燕王、福郡王殿下,请三位殿下安!」
「余姐姐,你怎么会在姑祖母这里?」旁的人都来未来得及反应,福郡王李郅辅便蹦跳着跑到锦绣面前,将她拉起来,高兴的说,「我还想着见了姑祖母之后,就去余家找你呢!没想到你也在姑祖母这里啊!还真是,额……对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说的对不对,哥哥?」语毕之后,李郅辅转头一脸讨巧的望着自家哥哥,渴慕着他的夸赞。
锦绣面上稍僵,却又微笑着实话回道:「回福郡王的话,锦绣与宫家如梅姐姐,是好友。今日宫伯母生辰,我过来吃寿宴。」
听得锦绣说话,李郅轩才总算清醒过来,不再发愣。转身朝汪氏一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恭敬的递上去,道:「今日竟是表舅母生辰么?我们来晚了,表舅母,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恭贺你芳辰,还请笑纳。」
汪氏哪敢深受他这个未来帝王的全礼,他拜下去的时候,就赶紧避开。见他拿出一个虽小巧,却精緻典雅,显出一股不凡姿态的盒子,更是不敢接过。求助的目光,柔柔的就向安平长公主递了过去。
安平长公主却仿似没看见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只静坐着,并不说话,连神色也未曾有任何变化。好似这屋中众人不论做什么,都与她无关的样子。
一时之间,气氛就有些僵住了。
进屋后就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宫宁尧,赶紧给妻子使眼色。汪氏这才行了个礼,接过盒子,谢道:「多谢皇长孙殿下赏赐。」语气中,隐隐有些不满,惊得宫宁尧赶紧瞪眼,却不敢开口。
李郅轩却不在意,也并不与她多言,又再次转向安平长公主,双膝跪地,匍匐磕了个头,用低迷忧伤的语气,道明了来意:「姑祖母,老祖宗她老人家的身子从年初开始,便每况愈下,前些日子更是时而陷入昏迷,昏迷中却常常叫着姑祖母的乳名。据御医所言,老祖宗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却还有未完的心愿和牵挂。侄孙儿恳请姑祖母,回一趟长安城,去紫禁城看看她老人家,叫她老人家安安心心、无牵无挂的去吧!」
「呵呵,哈哈……」一直没作声的安平长公主,听得此言却突然大笑起来。只那笑声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意,涌动着的,全是苦涩和嘲讽。笑够了,才突然泣泪质问,「她牵挂着的事情,未了的心愿,怕就是我还活在这个世间吧!同为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弟弟已经登基为帝二十几年,地位巩固如磐石。而我,早已失了往日的风光,避居川蜀,落魄至如此境地,她便是到死,也依旧不能容我再活下去么?」
第116章 (小修) [vip]
哀莫大于心死, 痛莫过于情殇!
安平长公主初生之际,便有报国寺大师断言,此子最重情, 情深而不寿。
所有的人都以为, 所谓的「情」指的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所以当年正康皇帝不敢轻易为她订下亲事,生怕她会因此出现什么差错。加之她的彪悍, 也叫长安城里的权贵子弟,不敢有丝毫亵渎。
又哪里料到, 最后,她还是为情所伤。
只是这「情」, 却不是爱情,反而是亲情。
为此,正康皇帝到死,都不曾瞑目。
是他害了他最疼爱的孙女,他不否认,曾经真的升起过由她继位的心思, 最后却还是死死的压住了。可就因为他冒出的这一点心思, 害得孙女儿远避他乡,嫁了个残废的农夫, 沉寂在乡野之间。
他无言面见她,却给她留了足够的保命资源。
可惜,安平长公主乃是至情至性之人,自她逃离追杀之后, 这么多年, 都再没有踏入过长安城一步。他临到死, 声声念叨她的乳名, 最终,却到底还是没能再死前见到自己唯一的孙女儿。
这些,当年远避在川蜀一隅的安平长公主全都不知道。她心中只认定了,她全心全意当做亲人的那些人,当年是如何残忍的亲手杀死了她所有的亲情。因着二十多年的养育教导之恩,她将这些都认了,也咬牙给忍了。
如今她窝在川蜀之地,生怕兄弟仍忌惮着她,轻易连门都不肯出,入了朝堂的儿子都刻意的疏远开了,退避到如此程度,他们却还要一再的来逼迫她!
本就性烈的安平长公主,哪里还忍得下去?曾经被她死死的掩藏在心底的痛和恨,在这一刻终于不再掩藏,肆意的倾洒了出来,连此地还有锦绣这个外人在都顾忌不上了,将皇家的隐讳之事,公然渲染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