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追逐, 总也换不来半点回应, 他也不是没想过放弃。可丢了的心, 他却怎么也找不回来了。目光和脚步对她的追随,都已经形成了习惯, 只要她一出现,便由不得自己做主。
燕王叔祖说这是一种病, 得治。可他却宁愿病入膏肓,也不想将她从他心间祛除。
大概, 这还真的是一种病。
「皇长孙殿下,这边请,长公主和驸马正等着您呢!」见他驻足不前,只痴痴的遥望着湖边流水亭里的余小姐,领路的僕妇呼唤得不到回应,只得上前几步, 用自己壮硕的身躯挡住他的目光, 待他的视线终于落到自己身上后,才抬手指引着前路恭敬的提醒道。
余家小姐的美丽姿容, 她们这些僕妇可都是看在眼中的,连同性的她们都忍不住看呆,自然更加吸引男子的目光了。可皇长孙殿下看的已经够久了,还不肯挪一下脚步, 像他这样出身的王孙贵族, 最是嚣张跋扈的, 万一要是忍不住一颗色心, 在自家长公主的院子里就轻薄了余小姐,她这个带错了路的人,可也逃不开干系去的。
然而,她开口的时候却忘记了自己铜锣般的声音,一说起话来,就跟震天雷一般,不仅惊醒了痴怔的李郅轩,还叫沉浸在美景中的锦绣也回过神来,悠悠转过头来,一眼便望进了他的眸中。
天,难道上天真的註定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她明明是知道了他即将到来,才想要避开,思索清楚的。可谁想到避来避去,却偏偏避到了他进入内院的路上。在这一剎那,锦绣心中升起了一股宿命难逃的无奈之感。
见锦绣看到了他,李郅轩便不再迟疑,绕过拦路的僕妇,径直朝流水亭内走去,目光灼灼而闪亮,一刻也不捨得转开眼去。
待他走至流水亭外,正要踏入,锦绣突然蹲身,行礼道:「小女余氏锦绣,见过皇长孙殿下。」
满心的激荡和期待,一剎那间就被她这看似守礼却又无情的举动和言语给击散了。那一瞬间,李郅轩觉得自己的脚步突然就像是坠上了千斤的巨石,沉重的难以抬起。一颗满怀深情的心,也嗖嗖的往下落去,胸腔里感觉空落落的。
莲花池畔,流水亭间,一人在外,一人在内,他们就那么静默的伫立着,久久没有出声。引路的僕妇本还想上前阻止,可见此情状,也不敢上前,想要离开去寻了人来,可又生怕她离开之后,这孤男寡女的出点什么事情,就更加的说不清了。心中焦急万分,面上和姿势上就带出了一些。
李郅轩和余锦绣这会儿可顾不上她。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一剎那,李郅轩迅速的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微微笑着,对锦绣和颜悦色的问道:「两年未见,绣儿妹妹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想起过我来呢?
这样的问话,含在口中,几经流转,终究还是不敢问出口来。
到底,还是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不问,自己总还是能够欺骗一下自己的。
锦绣未曾料想到当年那般冒失的他如今竟是改变了这许多,只片刻间便能不动声色的跟自己寒暄起来。
诧异的抬起头,见他故作沉静的面容上,终究还是未曾掩盖住眉目间的愁绪和压抑不住的贪婪眼神。心中微觉好笑,却故作不知,面上稍稍露出些喜悦,答道:「多谢殿下挂怀,这里很好,我也过得很好。」
见她如此喜形于色,与当初在长安可以说完全不同,李郅轩心中不由一惊,故作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住,颇为急切的问道:「你很喜欢川蜀么?」
锦绣斜眼怪异的看了他一下,道:「川蜀之地乃余家祖籍,本就是我的家乡,而且此地景致宜人,民风淳朴,我自然是喜欢的。」
「可你生于长安、长于长安,你的学友闺蜜们都在那里,离开了两年多了,难道就不曾想念过么?」我那么的思念着你,你却如此的疏离。李郅轩的悲伤,几乎快要化作实质流淌出来了。
锦绣却不顾他的伤心,突然沉下来脸来,语气尖锐的反刺道:「殿下又岂会不知,长安城与我而言,不过是伤心之地罢了!」说着,衣袖一甩,就背过身去,竟是连看他一眼都不乐意了。
「绣儿妹妹!」听见锦绣此话,他才骤然醒过神来,上前几步,急切的说道,「那些事情早已成为过去,长安城里每日都有许多的新话题和新传言,你放心,再也没有人会说你什么了,我也必不叫你再受委屈的。」
锦绣激烈的反应本是假装,听得他如此说话,却不由好笑,回身讽刺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你又如何能够管得住?你说不叫我受委屈,又可知道当初我受那许多的谩骂和议论,有一大半皆是因你而起?如今我在川蜀之地,平静的过着日子,便是失贞之事传扬开来,也无人如当初在长安城时那般言辞尖锐的讽我骂我,你可知,这是为何?」
「为何?」李郅轩喃喃回问。
「那是因为,我这个失贞女,并未勾引到天底下最有前途的男儿日日上门呢!」
锦绣灿烂的一笑,眉眼中却流露出一股恨意来,「我自过着我的日子,便是失贞又与他人何干?我从未行差踏错,偏偏却因着你日日不辍的上门,叫人的同情也全化作了鄙夷。既能勾引得了你这个皇族继承人,再勾引个不学无术只沉迷女色的纨绔叔祖,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的。你可知晓,听到这些言辞的时候,我作何想法?」